第10章 神邸之乐

第二日,裴其幸酸软着四肢,白皙俊俏的脸耷拉着。

被砸晕的先生已醒,裴朔烊本是带着儿子前来赔罪的。

结果,那陈先生一边疼得抽气一边观察裴其幸的神色。

思绪走劈叉以为自己头硬硌坏了公子的腰,极其大方地让出了自己床榻的一半和满碗的药。

然后,因为举止过于大气,扭着受伤的腰,顿时他像条扭曲的虫。

再后来,裴朔烊顶着黑夜传说般的脸色,出了房门。

沅淮胖滚滚的身子蹲在假山洞眼中,只为了试验明禾灵气是否真的无差别发癫。

不算安静的天井内,平地惊雷般,响起一道“爆竹声”。

“裴其幸!”裴朔烊蓦地转身,抬手从袖子中拿出个掸子。

“你给老子站住!”

“爹!我……”

今早不知为何,他从床底爬出来时,浑身酸痛。

猜是昨日那暗紫回引棍又升级的缘故,打完后劲更疼了。

他本来是想跑的,但是脚软,一动瞬间跪了下去。

能怎么办呢,怪他身体认错态度太诚恳。

“嗷!我错了!”

沅淮看着空地中,裴朔烊对着认错态度积极的裴其幸一脸慈祥,然后揪着他耳朵踹屁股。

画面还行,就是太吵。

裴朔烊喷天喷地,几炷香的时间,已经换了几番训骂了。

沅淮试验成功,她就说滓气残忍凶狠,不能如此可笑。

明禾,病不轻。

长晔等人采购回来,询问是否能出发时,沅淮摇头。

理由是,她还没有寻到想要的。

长晔看着丢球玩儿的蔡蔡,误以为是沅淮没玩儿够,便也纵容了。

他递给沅淮样礼物。

勺子,金碧辉煌的勺子。

“蔡蔡有只玉碗可暖食材。这是先前那枚金币制成的勺儿,可降温,倒也与蔡蔡的碗相衬。”

长晔解释着。

沅淮看着抡人都嫌小的勺子,眉眼冷淡。

长晔补充:“必要时刻,它还可冻住敌人。”

沅淮笑眼盈盈,学着蔡蔡道:“多谢长晔师兄。”

“你喜欢便好。”长晔也放下心来。

花灵首遇,眼前这只脾性又傲又怪,比起蔡蔡来,总要多思些。

长晔又递与明禾一双筷子,算是全了餐具。

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带点儿好几百步能穿杨的技能。

靠着方才的理由,沅淮将金勺随手丢进自己的芥子空间。

准备出门逛时,一开窗就看见了明禾。

“你要去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明禾沉默不语,在沅淮逐渐不耐烦的神色中,突然拿出了一只簪子。

白玉簪通体光泽柔润,后缀上娇艳欲滴的绿萼梅,冬雪映梅,似月色染琼枝,清莹秀美。

明禾声线平稳:“掌门曾述,人善我,我亦善之。玉串是你赠予,我自当回礼。”

沅淮抬手握住簪子,冰凉触感,倒是有些意思。

“昂。”

她唇角一扬,反手将簪子丢进了空间内。

明禾装作不知的模样,又问她开窗是为何。

沅淮反客为主,眼梢一带,问:“你又从何而来?走窗,作奸犯科了?”

“只是想起了之前在晨烛峰住的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晨烛峰?”沅淮想起了那本剑宗指南,写得是“老祖所居,勿近。”

沅淮将窗彻底推开,扬首示意她进来详细说说。

明禾翻窗而入,缓缓叙述:“我本愚钝,历时多年却迟迟未能化形。师父猜想若我居于晨烛峰,老祖之所,或能尽快修炼成形。”

沅淮倒了杯茶递给她,那是掺了卖场中最为醒神的药制成的。

宣传得是那炼器的铺子用了,匠人抡锤时,火星子冒得,鸡公都得爬起来叫两声。

沅淮还顺手下了个咒,今晚,她连明禾那个老东西脸上几条皱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茶碗漾着碧绿澄澈的茶汤,零散叶芽轻荡,明禾低眸,饮茶。

“我从未见过老祖,只待在峰底。每晚,峰内都是余音袅袅,游鱼出听。”

语毕,只见明禾拿了小枚雅致的竹笺。

流畅不拘于形的墨色纹迹,云卷云舒,肆意自在。

下一刻,轻悦似踏月而来,弱管轻丝,催人寐。

沅淮凑近,去看明禾的眸子。

颜色极浅的瞳仁自带冷漠之色,此刻带着疑问。

沅淮在她的注视下,似笑非笑:“还真难听。”

神邸内,却放着龌浊之乐。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放大的瞳孔,慢慢的又归于平静。

似是尊重每个人的喜好,很理智。

这就不像信徒了。

沅淮又撤回身,不过,蠢笨么?也不是没可能丢了尊敬。

熟悉的咒骂声,又回荡耳边,她不懂灵神掌管的世界。

但,她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现下,姑且当她是只丑兽明淮。

明禾看着沅淮眼底跃动的兴奋的恍若凝为实质的火焰,涌动的兴趣,像期待一场游戏般的盛宴。

她眼睫低下,掩住了底下的神色。

聆音而眠的日子,像断了弦后又续上的琵琶。

明禾坐于房间一侧凳上,落了幔帐的床榻上是入睡的沅淮。

她想不通,沅淮为何如此放心。

明禾为自己斟了碗茶,同方才已冷的剩汤混在了一起,茶叶触底,又轻旋而上。

她眸光停在茶汤中,方才,她从裴朔烊房中回来。

没有任何沾染滓气的痕迹,可是,裴朔烊身上却始终萦绕着被灵气掩盖的浅薄滓气。

明禾猜,这是从裴其幸抹额之上触及的。

在他收拾时,她瞥见摆放干净的木雕。

是晨烛峰内炀木所制。

心神一动,她为木雕注入了灵气,故意在裴朔烊回神时,让木雕坠落。

不出意外的,他接住了。

灵力自其指尖出发,顷刻之间,净化了他周身全数滓气。

也不知,是否因着交易场地处剑宗附近,灵气浓郁,有抑制作用。

才让他们二人,没有转换为狠辣泯心之人。

明禾眸色深深,往前望,是幽邃无知的棋局。

幔帐轻晃,窗未关,有风踏入房内。

明禾起身关窗,踱步至床边,灵力轻掀床幔,她凝眸俯视沅淮。

沅淮,如今竟也使了她的灵力。

万年前,滓气与灵气本互不交融,触之即殛,此消彼长。

滓魔以咒法惑人,趁松懈时,以滓气攻之识海,寄生人体,占魂饲之

被寄生者即交予灵魂,其必行恶事。药石无医,即使剥离了滓气,却也是魂魄不全,沦为心恙之人。而剥离之法,又极其痛苦。

可若放任,寄主魂灵饲滓气,为滓魔,世间再无此人。

床上,沅淮动了动,露出了完美的侧颜,颈线干净流畅,皙白优美。

却是最肆意乖戾,最反复无常的。

可如今,灵滓气息交汇,终是跟以往不同了。

至于裴朔烊父子身上的……

灵气一消,床幔摇曳间,人影茫昧。

明禾闭上眸子,再望罢。

深夜,月光下,幔帐中影影绰绰。

冷汗滑过沅淮的侧颊,她坐在床上,她感知到房间内只有她一人。

俄顷,自喉中压抑着笑。

果然,只要她有毁了明禾的念头,这具身体,拖后腿的识海就会来惩罚她呢。

沅淮又想起了身死后残剩的意识里铺天盖地的明禾的气息。

血光中,那深入骨髓的恶心灵力,贯穿充盈在她的神魂中,经久留存。

沅淮单手扶额,掌心下冰凉,半掩眸,她冷哼声。

那只灵兽,不管皮下是什么东西,她都要讨还识海这几次三番的账。

明……她闭上眼,生生遏制住疯长的念头。

“剑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沅淮扶额,脊背直挺,青衫下却是还泛着阵阵疼痛,“我折腾……”

为了沅淮的一句借口,蔡蔡却像打了鸡血,开始满场跑。

比起亢奋的蔡蔡,此时,沅淮身侧随着明禾。

她故意使唤明禾,看其左询右问的样子,躲在阴凉下吃着瓜。

商铺的人,不是修士,推算来看,因当更容易感染滓气。

但是,绕了一圈,沅淮一无所获。

就是瓜吃多了。

沅淮顿首,又想起了裴其幸所说的常青会。

“两位仙友!”

思考中心,裴其幸手持凤形纸鸢,往她们这边奔跑而来。

与蔡蔡如出一辙的高昂语调:“听长晔师兄说,你们还没有寻到心仪的道具。可需要我帮忙?”

沅淮蹙缩下颌,不是很想理会这朵聒噪且“没志气”的喇叭花。

她微向旁撤了一步,拉着明禾月白的长袖,半掩身形,装作内向的模样。

少女挨着身侧女子的手臂,像是在寻求庇护,柔弱娇小,宛若纯白无辜的幼兽。

一瞬间,裴其幸乐于助人的美好品德被激发了。

“且跟我来吧,我定会帮忙找到满足沅淮的要求的法器的。”裴其幸笑容阳光,主动指引。

沅淮:?

明禾轻抿唇,她瞧着裴其幸清澈的眼瞳,与额上缎带的滓气形成对比。

她点头:“有劳了。”

沅淮:……

她刚想甩手,就被明禾握住了,沅淮蹙眉,抬头刚想开口,就被明禾堵住了。

“裴公子生长于交易场,比我们更为熟悉。且他为人热忱,不好辜负这番心意。”明禾唇角微翘,耐心解释。

沅淮偏头不语,什么公子,明明是瓜子。

被滓气磕得聒耳。

明禾知道她这是不反对了,下一秒她的手却被甩开了。

裴其幸却没注意到,他已经走了出去,回头招呼着:“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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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她无证上岗
连载中时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