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祭阵

“没有啊……”沅淮每个字的调子都拖长,遗憾道。

下一秒,语气急转直下:“什么破店。”

沅淮神色懈怠,在程借的目光中,又丢了几枚金币:“这都没有,光会吹了。”

这都没有?!

程借胸腔起伏明显,他按捺自己的火气。

无声林本就危险,竹荆产出稀少,到了她口中却成了寻常野草。

真是,不知所谓!

冰凉的疼痛感从额骨上传来,一闪而落的金色。

金币被一个接一个地弹在程借脑门上,后落入他的怀中。

额头渐渐被撞红,程借看着金光从眼中落下,一时分不清是怒还是喜。

沅淮羞辱道:“先前那个匕首呢?虽然看着廉价,但我可怜你。再介绍一遍吧。”

蔡蔡拽住了长晔的衣袖,看着程借隐忍的模样,小声:“师兄,你不会怪蔡头吧。”

他想起了宗训,担心君子之风的长晔会厌了沅淮。

“怎么会。”长晔温声,“人一生,总有可能会有渡劫之行的。”

端看,是否能上岸了。

“嗷。”蔡蔡点点头,去听程借的介绍。

“这柄是铁番木锻造而成,刀刃则是金炼石铸造的。”

程借摸了摸手中零散躺着的金币,光滑微凉的触感,彻底引诱出了他的贪婪。

“哦。”沅淮又沉默了,她也没说到底要不要。

她直视程借,望进他的眸底,最深的**,最直观的恶。

她低着音,故意道:“那,的确……低贱。”

贪婪被凶狠替代,程借像是被钟摆敲中,他突然忆起,喃喃:“铁番木好似是出自无声林的。”

他找补:“因为过于稀有,所以一时没有想起,实在抱歉,望您见谅。”

“破店配蠢工。”沅淮随手又丢了金币给他,却朝长晔走去,“阿兄,我们去其他铺子寻竹荆吧。”

程借将匕首递给沅淮,似好意提醒:“您若真需要竹荆,不妨见见我们少爷。”

“他那儿或是有。我们这包揽了无声林的生意,瑰品都送到大少爷库房中了。”

“是么?”长晔的声音也缓了下来。

程借:“我们主家姓程,镇上最有名的程府便是。您看这条街,左转后再右行,就能到了。”

他们出店后,队尾的沅淮却回眸睇他。

是眼底的阴狠。

沅淮看着想笑,她期待他的报复。

黄昏入夜之时,落照宛似晴光落于奇彩异石上,耀眼璀璨的光华漫上天幕,若锦鲤摆尾。

蔡蔡敲响了程府的门,声音却从后头传来。

“三位眼生,叩我府门是有何事?”

出声者须髯若神,绾髻端方,靛青衣袍衬得身形愈发高挑,腰间玉佩光泽柔润。

他坐于骝色马上,身下立着小厮。

长晔向其解释:“我等听闻程府掌镇内多数交易,更是全揽无声林所出。故而前来求药,不知是府中哪位公子呢?”

小厮拉着绳,回了他的问题:“这是我们程府大公子。”

程胤禹爽朗一笑,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令身后小厮开门:“牵去马厩。”

他朗声道:“三位先随我进去罢。”

三人踏入府门后,若有似无的幽香像顺着衣摆,若即若离地抚上鼻尖。

化为团子状的沅淮,两手扒拉明禾的发丝,往外探,被明禾按着肚子推了回去。

明禾视线往院中留,她的指尖不停歇地被印上梅花,慢吞吞地收回手。

仅容两人听见的音量:“小心,别摔了。”

沅淮转移注意力,掀开发,瞧见了月门后小跑的婢女。

小圆子模样的沅淮转了转可爱的瞳仁,放下明禾的头发,消失了原处。

她往婢女的方向飘,跟了上去,穿过树枝,长廊。

沅淮慢悠悠地跟,看着周围的变幻,许久后听见了干脆的跪地声。

那名丫鬟跪在了模样青涩,略显稚嫩的女童前。

她嘴里不停告罪:“奴婢来迟,小姐恕罪。”

而后,她小心翼翼抬头,道:“三小姐,府中来了三位贵客。”

“大哥很开心么?”

女童也不需要回答,娇声:“我要去找大姐玩儿,东西准备好了吗?”

丫鬟点头,回答:“准备好了!”

沅淮变回真身,垂足坐于树枝上,身下,有扫洒的老仆路过。

她们看不见,只扫眼前的叶。

主仆两人往西侧走去,院门前,沅淮看着丫鬟抬腿欲踹门,手一抬。

丫鬟脚滑摔在了门上。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儿也办不好。”女童眉一拧,发饰轻晃,抬脚踢在了丫鬟的腰上。

“滚开。”

下一瞬,她也跌在了门上,一如方才的丫鬟。

发饰微乱的女童扶额侧抬头,看着想扶她的婢女。

她抬手打向丫鬟时却被突然插入的手给拦住了。

“蕙蕙。”女子面若桃花,眼若杏,身后跟着提食盒的婢女。

她柔声细语:“怎么在这儿呢,随阿姐去明小姐房间可好。”

“我命她们做了些点心,莫待这儿了。”

女孩儿被扶起,她嘟着嘴,不满道:“阿姐,可是……”

程朝月牵着她的手,劝慰:“没摔疼吧?丫鬟嘛,稍后施以惩戒便是了。”

沅淮捻了朵花,远眺垂头不语的婢女,看不见神情,只有陡然捏紧衣摆的手。

等那行人离开,沅淮飘进了院门。

有人居西厢房,清幽至简,

临近花园处,却似被树荫蔽盖,终年不见太阳。

阴凉气息从地缝中钻出,滓气游荡,很少,跟院府对比,假的很。

优游自得的沅淮穿过门,没有屏风的卧房,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屋内。

这里没有浮动的异香,反而充斥着木质腐朽后的气息,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木案上,书卷摊开,笔墨下压着一纸阵符。

沅淮低头,一扫而过,声音轻而慢:“这是……哪个蠢货改得。”

生祭阵的皮,内里被添了几笔,掼进个“丑”字。

不伦不类,像洗墨的水。

哪有滓魔,会以身饲阵的。

枕席上,褥子轻薄,底下是微弱的呼吸,一只干瘦的手缓慢拉下被。

沅淮偏身去看,女子面色青白泛黑,脸颊旁皮连骨,凹了进去。

像是枯竭的洼地。

她眼下疲惫,吃力地扶住床旁的柱子,直起了身。

窗后,月亮已经升起。

破碎的咳嗽像溺水的人在呼救。

那女子手撑着案,咳嗽不止。

她拿着笔,不停地抖,血溅在了纸上。

沅淮离得远了些,蹙眉看她。

“阿娘……”

病入膏肓的女子脱离地半伏在木案上,她呢喃着。

她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祈求:“你们再……等等女儿罢……”

沅淮盯着她手中带血的笔杆,道:“想献祭谁呢?程府,当真有意思。”

后厢房

蔡蔡抱着糕点啃,他瞧着推门而入的沅淮,招呼着:“蔡头,要吃么?”

“好吃么?”

沅淮眼中,滓气刚准备踹开糕团外壳跃入蔡蔡口中,在它朝思暮想的天堂里,被蔡蔡头顶别着的灵叶一脚踹散了。

“好吃的!”蔡蔡谈到吃食总是神采奕奕的,他介绍着:“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花香。”

沅淮靠着屏风,问他:“是不是水蓝色衣裳的女子送予你的。”

“是啊。”蔡蔡点头应下,没有继续吃了。

长晔接话,叙述:“是程府的朝月小姐,行二。身后还跟着位三小姐,名唤朝怡。”

“方才,你去哪儿了。”明禾将甜茶推向沅淮,问。

“看戏。”

沅淮手执“福”字纹样的小叉,戳了明禾手前切好的一粒杏块。

蔡蔡环顾了一圈儿,发现不用自己再说了,抓了把盘中的瓜子。

沅淮咽下黄杏后,继续说:“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西侧厢房空荡荡,住着个将死之人。”

“将死?”蔡蔡插话,惊讶:“府内的小厮可说程少爷公务繁忙,日进斗金呢。”

沅淮继续戳杏儿:“是啊,病得厉害呢。”

长晔剑眉一凝,回忆起了前头,他们出了乾升堂后,又寻了个无人处。

僻静中,明禾手中的匕首,漾起了团滓气。

堂中小二无礼且蛮横的行为,有了依据。

“这般情况,依照滓气的本性,应当是不会寄生的。”

长晔叹后又道:“程少爷好客,举止开豁,却屡屡回避竹荆一事。明日,我打算出门看看沝镇情状,顺便将灵清丹送出。”

明禾鸦色长睫一落,骤然缩小的视野内是黧色果叉缓慢地刺入黄杏。

她声线清凓:“我便留于府内,以便查看近滓气者,是否会有寄主或滓魔的存在。”

沅淮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杏儿的汁水溢满口内。

她事不关己的模样落到了长晔眼中,他左右看看如出一辙的干饭蔡蔡。

长晔心下一叹,眉眼温和提醒:“茶快凉了。”

沅淮将茶递给了他,抬眼示意他喝。

长晔无奈接过后,对上了明禾淡漠的眸子。

眸色淡,神色也淡,像是随意一望,但又无法忽视。

长晔放下茶杯,琥铂色瞳仁内映着小小的茶汤。

明禾收回了目光,唇线轻抿,芥子空间内的单瓶空空。

沅淮看戏时,她将药粉撒入程府宅内,抑制滓气的侵袭。

异香下,暗藏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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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她无证上岗
连载中时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