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药瓶就像是一个消音器,原本嘈杂喧哗的寿宴现场突地鸦雀无声。
张思怡和宝萍都盯着宰相之女徐莹脚边的小药瓶,她们都沉默了,微张着嘴想说点儿什么来为自己辩解,但又下意识地怕死,乃至于什么都不敢说。
“这是什么?”徐莹弯腰拿起小药瓶,她一脸的单纯,连着声音都有百灵鸟的娇俏洪亮。
她将东西还拿到眼前,甚至是有意举过头顶想让大家都看到。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不懂,她满眼的好奇,且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张思怡那边看去。
不假思索,她将药瓶塞子拔出,放在鼻子前稍稍闻了一下。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她眯眼笑,然后摆出难闻的姿态朝着张思怡问道:“皇贵妃,这是什么呀?有药味又有腥膻味,好奇特呢。”
张思怡被点名了,很显然她与宝萍方才推搡药瓶的行为已然落入了徐莹的眼中。她不懂,徐莹为什么今天就盯着她了呢?她发誓,若是赵麟想要让徐莹做皇后,她绝对一个屁都不放,举双手双脚赞成。要是可以,她甚至能去送贺礼,只求在后宫里能平平安安混吃等死。
这些话她现在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过就是肚子里瞎想想,目下她也只能是硬着头平与这宰相之女来一场迂回之战。她希望,对方别太为难她了。
“这……这就是普通的一个药嘛。”她站起身,赶忙走到徐莹身旁,打着笑脸欲要伸手去从对方手中拿走药瓶。生怕对方藏了捉弄她的心思,她就又装出病秧子的姿态,咳嗽两声,示弱道:“今日我身子欠佳,只能随身带点儿药来以备不时之需。”
徐莹打量张思怡,她微微闪身,握紧手中的药瓶,不让对方触碰。兴许她真是存了捉弄的想法,便紧接着就假借关心的名头,询问:“皇贵妃身子不适,是什么病呀?您都要随身带药了,想来应该挺严重的吧。要不,现下就叫太医来看看?”
叫太医现在就来看?莫不是想现在就让张思怡去死?更何况,这药瓶里装的东西岂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去说的吗?
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人能直面在公开场合说自己会吃这种药吧。
张思怡瞧出了徐莹是在故意给她难堪,她略有生气,面色不免要变。她冷着脸,不想再和这个小姑娘多说,抬手就想来硬的,打算把药瓶拿了就走。
可是,张思怡越是如此,徐莹就越是不给。
“皇贵妃吃这个药很久了吗?有没有效果呀。”徐莹很明显是察觉到了张思怡不想让人知晓这药瓶里的东西。她抓住这一点,想要做文章。
做什么文章?就是想给皇贵妃一记重拳,好让日后她入宫以后能执掌后宫罢了。
这点儿心思张思怡一眼就瞧得出,也明白对方是把她当做了对手看待。可就算是明白,她也不愿意参与,只觉得心累。
不乐意费脑子和这种闲得发慌的小丫头片子周旋,她索性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说:“是,吃了挺久的,感觉效果不错。若是你想要,我送你一瓶。”
送人吃药,徐莹略微一愣。而后,她也不怕尴尬,反呛:“皇贵妃大方,但药哪能随便乱吃,更不能随便乱送。何况,贵妃也没说自己生了什么病呢。”
话说到这儿,她欲有先发制人的意思,便越过张思怡,直接走到皇帝面前,把药瓶呈上,道:“皇上,还是把太医请来给贵妃看看吧。”
好一个心机绿茶白莲花!张思怡自问在后宫这半年也算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了,就连丫鬟太监她都以礼相待,从不为难旁人。这倒好,天降灾星给她使绊子,她暗骂自己倒了什么霉。
赵麟在药瓶呈上来之前一直都没有吭声,他也算是在吃瓜吧,一是想瞧瞧这俩女子到底谁胜谁负,二也是对这个小药瓶很是好奇。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张思怡随身携带。
他拿过药瓶,倒了一些药粉出来放在手心。不用低头去闻,他手心里的这堆白色粉末散发出了浓浓的药味。就如徐莹刚才形容的那样,有点儿腥膻。
未出阁的女子或许不懂这股腥膻是什么,但男人懂。
赵麟再次回想起了前几日与张思怡共度**的那一晚,他在酒水里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他没喝那杯酒的原因。不过,他逼迫她喝倒不是出于惩罚,只是想知道她对于酒里下药是否知情。
“宣太医来,贵妃身体抱恙是该看一看的。”没有表现出异样,他语气淡定地说。
他是什么意思?张思怡搞不懂了,难道是他察觉到药瓶里的问题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赵麟,心里犹如万马奔腾。
“不用!不用看!”张思怡连忙叫停,并中气十足地表示她身体很好。担心赵麟不相信,她连忙小跑回她的席位上,然后展现出她气不喘腰不酸的健康状态。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的行为在赵麟看来十足有意思。他摸出来了,她肯定知道这药瓶里装的是什么,并且很害怕让众人知晓。或许,也有可能是很害怕让他知晓吧。
“无妨的,贵妃让太医看一看,搭一下脉,朕心里也会安心。”他深情地与她说,言语里都是包容的温柔。
他的温柔与深情张思怡是体会不到的,她现在就想捂住面孔把自己塞到地缝儿里去。她不敢想,但凡太医去检查小药瓶,她会有多社死。
也许,她还会多一项给皇帝下伟哥的谋害之罪。
太医被叫来了,在给皇帝贺寿这样正经又热闹的场合里,他搭了张思怡的脉,并表示皇贵妃除了比较虚之外,身体没有大毛病。简而言之,她挺健康的。
赵麟在得到这个结论后,几乎是没有犹豫,他让太医再检查一下小药瓶,美其名曰是担心贵妃吃错药。
贵妃是吃错过药,但她不是自愿的,更不是有意的。
“怎么办啊,贵妃!”宝萍的心理素质已经濒临崩溃,她急得跳脚,便压低声音问张思怡。
很显然,她也后悔。后悔自己非要在这个时候塞给主子药瓶。早知道,她就再弄一壶下了药的酒送过去,让张思怡喝都好过现在公开处刑。
怎么办?呵,张思怡也想找人问问,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她送给宝萍四个字,表示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她无能为力。反正,不是她死,就是她和宝萍一起死,或者再加个张安邦,他们三个同党一块儿滚蛋。
“这……这是……”太医看过药瓶里的药,他几乎是瞳孔放大,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以防出现差错,他谨慎地问皇帝,“皇上,这是贵妃吃的药?”
他说话的重音放在了‘贵妃’这二字。不用猜测,他问这句话的目的是想搞清楚用药的人是谁。
赵麟不急不躁,他眼神转向张思怡,只见她此刻大有视死如归的淡定与坦然。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是能猜到她一定很煎熬。
像是狩猎时把玩手中的猎物,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不回答太医的话,也不去问她。似乎,他就是想把她给看得透透的。
想要判死刑就快点,何苦非要盯着她看?难道是要她主动交代吗?
主动交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躺平,不是想躺太平间。
“太医,那药是有什么问题吗?是会吃伤贵妃的身子吗?”徐莹的声音像是一道雷,把赵麟与张思怡胶着的气氛给硬生生劈开了一条缝儿。
太医有点儿窘迫,他不好说,也不敢讲。他看了看皇帝,发觉皇帝没有表示,便无助地站在原地,手里抓着小瓶子有种置身油锅的焦灼。
太后见此情形实感怪异,她搞不懂皇帝不吱声,且眼神又粘在了皇贵妃身上是个什么意思。疑惑之下,她便问:“这药可对症?”
“直说吧,不必避讳。”赵麟不再为难太医,他让太医把检查结果当众说出来。
“是,皇上。”太医接到任务,他抬手用袖口轻轻掩去额头的汗珠,表情僵硬地回答:“回太后,回皇上,这药是……是房事上壮阳用的……”
满场哗然,在座的妃嫔与官员都不禁窃窃私语,并把眼珠子投向了张思怡。
“皇上!贵妃是自己在吃这个药,还是说她……”太后立马提出了疑问,她怕自己的儿子被人下药。
按照正常逻辑,那就是皇贵妃为了笼络恩宠,没事儿就给皇帝下点儿药,让他离不开她。这是宫斗里普遍出现的套路。
但是,张思怡心想,她这个药只用过一次,并且还是她自己吃了。思来想去,横竖都逃不过这一遭,她便主动担责,站起身回答:“是我自己吃的,太后不用担心。”
“为何要用这种东西?”赵麟见她豁出去了,便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想要逼她说出更多来。
“太医不是说了嘛,我虚,所以吃点儿壮阳的补补阳气。”张思怡感觉到赵麟似乎是在有意让她出丑,且有戏耍她的嫌疑。
她心里带着不爽快,就又加了一句:“再说,我需求大,吃点儿药效果好。皇上,您不是也挺喜欢我吃这玩意儿后的表现嘛。”她反正要丢命,至于脸面她更是不在乎。
好家伙,她一石激起千层浪,约等于说皇帝喜欢妃嫔吃壮阳药与他欢好。
这癖好,着实挺刺激的。
赵麟以为她会有辩驳之词,没想到她竟然拉他下水,一块儿丢面。
此刻,他竟然也觉得自己像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皇帝。
本来是要摆她一道儿的,这会儿让她却摆了自己一道儿。他心里不舒服,便开口下令:“皇贵妃有失品行,去冷宫静养一段时间。”
没有杀头,就是罚她去冷宫!
张思怡下意识地摸脖子,然后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小确幸。
冷宫也好,贵妃的寝宫也罢,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活着,她就继续混吃等死,佛系躺平,等待回现代的那一天。
不同于张思怡的乐观心态,张安邦则是心态坏掉了。
他立马上前,给家妹求情说:“皇上!妹妹年纪尚小,她无心的,您别罚她去冷宫。”讲道理,他也没胆子说药瓶是他给张思怡的。如今之计,只能求情。
宝萍见状,也跟着出来求情。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地上,直言:“皇上,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
眼见着宝萍傻乎乎地要把实情说出来,张思怡立即打断,“和你们都没关系,皆是我的错!皇上罚我去冷宫是应该的,合情合理。”
她心想,他们仨好不容易保住脑袋,可千万别坏在宝萍的嘴上,不然得一起嗝屁。
赵麟瞥向张安邦,然后又看向张思怡,他心里对这对兄妹充满了怀疑,但他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不去回应任何的求情,他冷漠地叫人来把皇贵妃带去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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