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秋一挣扎着睁开眼,连是谁都没看就接了这通响了很久的电话。“喂?”
电话那头显然有一瞬间的卡顿,像是被他刚醒时低沉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冼秋一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小灯,他喝了口昨晚放在床边的水,润了下喉。
“你还在睡觉?”林梓萧放下笔,身子放松着陷入柔软的靠背上,他看了眼窗外灿烂四射的阳光,“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冼秋一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间,这一看,可把他魂吓没了,他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
心剧烈跳动着,久久不能平复。
扫了眼巨遮光的窗帘,冼秋一不耐烦地走过去踢了它一脚,窗帘摆动,外界的阳光趁虚而入,斜斜地落了进来。
他眯着眼又踹了一脚窗帘才把其牢牢拉死。
林梓萧说:“李博士说结果最晚明早就能出。”
李博士是这次信诚药业项目的负责人,掌管整个项目的生杀大权,这个项目如何进展、什么效率、何时结束,可以说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李博士并不是个急性子,他做事总是慢慢的,像是乌龟,心情好了,半夜都能呆在实验室盯数据;要是心情不好,一天都看不到人影。
冼秋一坐到柔软的地毯上,伸直腿:“这么快?”
那么一大堆数据,那么一大推材料,信诚花了三天两夜整理,药联两天不到就完工啦?
林梓萧哈哈笑了两声说:“刀都架在整个联盟的脖子上了,皇上该急了。你们资料整理得非常详细,帮了我们大忙。不聊了,我得去盯着。”
他昨晚吃完饭就收到了临时加班的通知,但他还是饶了圈把冼秋一送回家,见冼秋一疲惫地半靠在座椅上睡去,也不忍心把人吵醒,只好在车上把李博士紧急要的表格做了出来。
林梓萧昨晚几乎没合眼,现在也只是抽空出来休息会。
趁着休息的空隙,他顺便给冼秋一打了个电话,好让冼秋一安心点,不要跟个陀螺似的,被甩了一鞭子,就转不停。
冼秋一洗漱完下楼。空气中弥漫着骨汤的阵阵清香,勾得人食欲大振。
转悠着去厨房,刘姨还在忙,她见自家少爷精神抖擞,不免发自内心的一笑。
信诚的事她上网也听说了点,但她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这几天家里都没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在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随便做点就行,刘姨。”冼秋一偏好甜口,不能吃辣,不挑食,除了不甜的胡萝卜,他几乎什么都能吃。
在国外那几年,冼秋一尝试自己做饭,但他在厨艺上的天赋简直就是干涸的撒哈拉沙漠。
西红柿炒鸡蛋失败三次后,他看着糊掉的锅表示,活着就行。
冼秋一打算等这事了结后,就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父母虽然经常不着家,但住在一起多少不方便。
他十八岁成年的时候,父母送了他一套房,是个一梯一户。
那地冼秋一去看过,就环境清幽这一点,就能让冼秋一拍板决定就那了。
正吃着饭,李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冼秋一把汤勺放下,擦了擦嘴,接起电话。
“秋一,今晚把时间腾出来,跟你说点事。”李镰很少用这种郑重不带一丝玩笑的语气跟冼秋一讲话。
冼秋一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是李镰略微暗哑的嗓音,“好了,你忙。”
事实上,冼秋一也就前几天忙点,材料一交又是个闲人。
公司现下还不需要他打理,他只是临危受命,只需要把这次的舆论危机处理好,就万事大吉。
冼秋一找了手机维修店,拿出九年前的顶配手机TELO30,问维修员是否能修。维修员从电脑上抬起眼,边拿起这款老古董,边打量着眼前的人。气质上等,外貌上等,换句话说有钱。
维修员啧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试探地低语:“初恋回忆,坏掉的手机,回不去的时光,绝杀。”
他抚摸着手机的屏幕抬起头扬声笑道:“没什么手机是我这不能修的。”
难道这小哥还是个性情中人?冼秋一和维修员离得很近,后者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悉数听了进去。他并没有为自己给他人带来错觉的深情人设而窃喜。
一句话总结,一切都是做的。
把手机留在国内,不把里面的东西备份,这些都是他在清醒意识下做的,他怨不得别人。
即使有维修员的再三保障,手机会完好无损,数据不会丢失,但等待仍是漫长的煎熬。
他迫切地想要看看八年前的自己。
八年前是怎样的呢?
是欢歌笑语,意气风发?还是死气沉沉,要死不活?
在冼秋一的记忆里,高中生活确实枯燥乏味,高高堆在课桌上的书,做不完的试卷,抬头滴滴答答缓慢走着的时钟。
但那时,橘黄色的夕阳斜挂在湛蓝色的外墙,冼秋一站在幢幢树影下,他抬头,无意间就看见记忆中的人影成了形。
风小声地呼呼吹着,树影飘动,近旁是篮球撞击球板的哐当声。
看来是苦乐夹杂,仍堪回首的苦,蜜中杂涩的乐。
几个小时后,冼秋一拿到了手机,手机壁纸还是老样子,是他闲来无事写的:“满目荒唐,谁解其味。往事浮沉,却似烟云。”
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最最明了的还是自己。
他付了钱,走出店门。
人行道被穿着校服的学生挤占了大半,浅橘色的阳光像是抖擞精神的披风,在青春这趟自由的风中威风凛凛。
李镰从里给冼秋一开了门:“我这前脚进门,后脚你就上门,挺快啊。”
李镰侧开身,让冼秋一直接进来,餐桌上还放着没来得急拆开的外卖,“我这加了会班,随意吃点。”
几日不见,李镰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血般颓然,他眼下青黑一片,谈上两三句话就要伸出拳头来掩饰呼之欲出的哈欠,冼秋一靠他坐着都能闻到,他外套上侵染上的烟草味。
这岂是一日可沾染上的?
“介意我抽根烟吗?”李镰知道自己兄弟不抽烟,但现下他急需要尼古丁提神。
冼秋一扬头让他随意。
李镰点了火,把烟头放在嘴里,猛吸了几口后灭掉:“信诚。”他蘸取杯中的水在桃木色的桌子上写下“乱”和“黑市”。
冼秋一并没有接手信诚,自然对信诚做不到百分百了解。
但如果要说偌大的企业没有蛀虫,这也不太现实。
极盛之后的衰败,繁荣之下的假象,冼秋一看着远处高楼琉璃百火,灯光璀璨。
他脚下踩着的土地是否还是和千百年前的原始社会一样黑夜才是主宰呢?
这事倒是给冼秋一提了个醒,信诚的Logo印记采用特殊工艺,这一项技术在市面上是绝无仅有的,他想不出谁有这个能耐能复刻。
是技术泄露,还是以假乱真呢?如果信诚内部真的有人是黑市的卧底,会是谁?
黑市倒卖违禁物品,做非法交易,这几年不夹着尾巴做人,一副天高任鸟飞的狂妄,难道只是犯罪因子活跃和对金钱的贪念?
“还有件事,”李镰垂着眼,眼里情绪晦暗不明,等了许久,冼秋一耐心都要消耗殆尽,他才开口道,却说着拒绝:“算了,算了。”
冼秋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事别憋在心里。”
冼秋一知道,李镰看着玩世不恭,但实则有一颗纯善的心。他曾给自己封了个让朋友们笑掉大牙的号“纨绔一哥”。
“纨绔一哥”秉持着吃喝玩乐是人类天性的格言,玩了二十几年,却一朝醒悟走了长辈给他预设好的路,考到了联盟,而让李镰态度转变的只是因为一个因权势而被误判的案子。
“说说你的事,”李镰拿出他珍藏许久的葡萄酒,一人倒上一杯,“梓萧这几年都是一个人,没见过他对谁动过感情。”
大学期间,大着胆子追求林梓萧的人不在少数,形形色色各类人,按理来说总会有林梓萧真心喜欢的那类人。
但林梓萧面对示好,只是温柔地笑着拒绝。李镰知道那笑只是出于礼貌扯起抹让人不尴尬的皮。
这个时候,林梓萧浅棕色的眼眸总是波澜不兴的,像是平静无波的海水,淡淡的,无欲无求。
那个时候,李镰正是爱玩的年纪,闲来无事,就上网跑到各大学校的论坛上看八卦,他在联盟医大论坛看到有人在揣测林梓萧的感情生活,像是性冷淡,一位完全失去Alpha天性的新时代年轻人;或者是年纪轻轻被美艳负心的Omega甩后,心如死灰封心锁爱等等,各类帖子层出不穷。
但帖子热度都不高。只有少数人在下面三言两语地议论着这个话题。
“无所谓啊。”冼秋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这个消息无疑是让他兴奋得血流倒涌,可他跟那些被拒绝过的人比并没有什么优势。
他们之间有的仅仅是原先作为朋友时的纯真和热血。哦,他还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还有着八年的隔阂。
他难道还要为自己是第一个被他拒绝的追求者而感到自豪和兴奋吗?
“你喜欢他,你在追他,你非他不可。”李镰斩钉截铁地说,话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冼秋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抿了口酒。
爱情就像是这杯醇香的酒,含在口里,鲜香四溢,喝下后,进入血液循环,让四肢百骸都为之沉醉。
等到新陈代谢后,仍然清醒着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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