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晏行川的事,计划先让君倪去探一探云亦容的口风,回到麒麟工业大厦的秦墨刚坐下来,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此刻天色渐晚,日暮垂了下来,城市立交桥上的车灯亮起,像是一只只萤火虫在盘旋飞腾。
他在这里能看到最好的雾华市夜景,及目过去是两排同样耸入云端的写字楼,玻璃窗内,加班的白领还在努力让城市运转。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无数金融圣殿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湖泊,以及占地几百亩的人造深林,这是雾华市森林公园,最远处,是雾华市当年的古代建筑,一座名为“宝广寺”的知名庙宇。
现代的、传统的、人造的、大自然的。
最为精致的东西在这条名为“中心公园路”的道具上堆砌,将这里堆成了雾华市的皇城,而能站在各个大山顶层的,就是在雾华市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皇帝。”
秦墨最走运的事,就是他不断往上,成为了“皇帝”。最不走运的事,就是这个雾华城,不止他一个皇帝。
君倪是个堪称完美的助理,她很快总结了所有事情的细节:——负责电子集成电路制造的麒麟第三工业厂房内,有一名叫徐莲花神秘消失了,原因不详,把地都翻出来了也没找到。
网上各种言论喧嚣尘上,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但最后却打成了微妙的统一:“是秦墨干的。”
理由不明原因不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墨要再反应不过来是对家搞针对,那他也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本来他的名声就不好,有点什么坏事,网民就爱往他身上卷。平白尚且如此,更不提有人别有用心。
这里说不定,还有晏行川牵扯到的“白梨花案”幕后的参与。
不,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
秦墨有一股诡异的直觉,白梨花案的背后应该非常可怕。而他的直觉,往往非常准确。
秦墨烦得不行,整个人脑袋又涨又晕,将烟碾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
晏行川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他办公室里的软沙发上,尽量不去惊扰已经够烦的秦大总裁。
而五分钟后,君倪啪一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直直的冲到了秦墨的面前:“不好了秦总,徐莲花的家属来闹事了。”
秦墨低头看了一眼大厦的门口。三十层的高楼下,人群小的像一只只蚂蚁,而他现在也足以看到,蚂蚁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君倪一边带着他下楼一边介绍:“失踪的女工叫徐莲花,21岁,是雾城隔壁渔村来打工的,是流水线上长白班的一员。今天上午他们流水线的线长发现她没来上班,一查监控才发现是9点出头上厕所之后,进了个拐角再查无此人,整条线被迫停工,这才开始急匆匆的找人。”
“摄像头呢?”秦墨问。
君倪回答:“第三工厂是我们最老的工厂,摄像头不全,查不到她往哪里去。”
秦墨又问:“问过她的朋友没有?”
君倪摇头:“同宿舍的好友不清楚情况,同工厂的男友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身边人反应她最近没有任何异常,行李没有带,电话也打不通。”
的确像是人间蒸发,但是……秦墨皱了皱眉头:“她不见到现在也没超过十二小时,警方立案时间都算不上,怎么一下子闹的这么大?”
秦墨话音没落,就看见电梯屏幕中传来社会新闻的广告:“麒麟工业集团女工神秘失踪,据知情人称,总裁秦墨这两天一直不在公司,出入神秘场所……”
秦墨忍着额头上的青筋:“是有人故意的火吧?”
“我没有证据。”君倪一板一眼:“但我觉得肯定。”
电梯打开,秦墨看着大厅的不远处,人群熙攘。保安几乎都不够用了。徐莲花沾亲带故的家人和邻居、看热闹的路人和新闻媒体,几乎将整个大楼堵死,正常的出入都受到了影响。
君倪翻开那个比她脑袋还大的折叠手机,上面有她精心搜罗的各种信息:“不只是家人,还有同村的亲戚、邻居。应该能叫上的都叫上了。”
“他们来闹,总有个目的?”秦墨问。
“要钱。”
“要钱。”君倪说的秦墨根本不意外。
“多少?”为了宁事息人,秦墨已经开始做好破财消灾的打算,毕竟他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晏行川的病。
君倪吐出了一个冰冷的数字:“三百万。”
“多……多少?!”
“三百万。”君倪又重复了一遍。
秦墨深吸了一口气:“那不行,这不能给。”
秦墨并不是舍不得这点钱。麒麟工业几十年,员工数千人,不是一件事故没出过,但所有的赔偿都是按流程严格进行的——倒不是小气,而是越守规则,越不容易被人落下把柄,再此之外,麒麟工业还会再补贴一笔不斐的人道主义关怀金,这样规则遵守了,人情也付出了,才在同行里头留下了不错的好口碑。
这很有可能是别人借机下的一个套,现在人只是不见了十几个小时,就主动掏这么大一笔钱,一定会被人曲解为“做贼心虚”,就算最后人回来了,也一定会被扭曲成别有用心。
再说了,工厂提桶跑路的事情层出不穷,现在究竟是翘班跑路还是真出事了都说不准,他帮忙找人是天经地义,可直接给这么多钱,下次有类似事件发生了,怎么办?
“能不能让他们先进来?”秦墨问。
“门早开了,就是不进来。应该也是有人指点过,让他们大脑特闹,现在互联网上已经传疯了。你要看吗?”君倪体贴的伸出手机。
“不要。”秦墨揉了揉额头:“让公关部门去处理就行,我们想办法怎么把人找到就好。”
“现在整个第三工厂都在想办法找人,已经快把工厂翻空了还没见到。”君倪说:“我们也问了司法署,至少要到明天上午才方便介入。”
“那现在就由着他们这么闹?”秦墨头更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墨的旁边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们这么来闹,徐莲花只要重新出现,一定会下不来台。除非,他们断定一定能拿到钱。”
突兀的声音,让君倪吓了一跳。
她刚才太忙乱,没发现秦墨后头还跟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尾巴。
“晏行川?”君倪对公司的人事变动极为了解,对秦墨更是连他几点起床几点洗澡都知道。秦墨点点头:“对,星华大学,比你好像小一点。”
晏行川自我介绍“星华21届”
“星华19届。”
“学姐。”
“学弟。”
两人双手一握,革命友谊自此建立。
“啊?”秦墨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进展。
但晏行川已经站在了君倪旁边。
秦墨注意到晏行川刚才的话:“你刚刚的意思是,徐莲花已经死了?”
晏行川点了点头:“但我只是推论……”
秦墨给君倪使了个眼色,在雾华市本就千疮百孔的个人互联网信息当中,她很快发现了一处端倪:“她父亲前端时间给他买了一份意外死亡保险,总共三十万,受益人是他弟弟,徐良生。”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要没傻,都能猜出来,不算富裕的家庭突然买这么贵的保险,十有**,都要出事。
秦墨看向晏行川,就算受了伤,他依旧反应敏锐,他的天分,从来不曾丢失过。
秦墨很快下了判断:“君倪,你去翻监控,看他家里人昨天白天有没有进工厂。”然后指着晏行川:“你跟我去安抚他的家属。”
晏行川指着自己:“我?”
秦墨点点头,带着晏行川往前走。他还没到大门口,就看见外头的闪光灯恨不得将整个大门照的雪亮,而站在中间义愤填膺挥舞臂膀的,就是徐莲花的弟弟,徐良生。
越是虚假的情感,越要在这个时候表演,秦墨看着他的表情,狰狞的面目、看似悲痛的肢体,时而嚎啕大哭,时而捶胸顿足,像极了一个在舞台上准备收获掌声的演员。而他旁边的配角——父亲徐安辉翻着白眼倒地,那些亲朋好友用带有乡音的口音一边痛骂着秦墨,一边对记者们张牙舞爪。而他们的观众——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蹿出的媒体也给予了足够的反应,他们的摄像头拍下了每一个镜头,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实时直播,蹭足了热度。
很早以前,秦墨不懂他们为什么要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胡搅蛮缠,甚至不惜上演丑剧。
后来秦墨才明白,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挣大钱的机会,在秦墨看来,这是一个公关危机,对于麒麟工业每个月无数纷杂的事情而言,不算特别大。而对于外面表演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仅有一次的奋斗良机,只要赢了,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至于这个胜利是否会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重要吗?
在这种闹剧里的双方,看似可恶的金融巨鳄与可怜的荒野草民,但实际放在天平上的,一边是秦墨一时的头疼为难,而另一边,则是一群人强烈而疯狂的执念。
该不该做,怎么做。
秦墨束手束脚。他担心如果拖下去,麒麟工业遭受更大的损失,或者处理不当,引来更大的危机。
三百万数目不小,但对于这样一个巨头来说,九牛一毛。
但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绝对不是小渔村的几个普通渔民。
还会牵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知道。
秦墨一咬牙,准备迈出门。
然后就看见晏行川从他身后走过,大步流星、毫无压力的推开门。
张口第一句就是:“徐良生,是你杀了你姐姐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