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仙剑大比(二)

前方叫阵,洛河的队伍整体挪动,言时雨在暗处观察。

在这广场之上人潮拥堵的时候,不看上位者便是形迹可疑者。

但人海茫茫,仙剑大会齐聚于仙灵阁的门派弟子众多,所以即便他看花了眼也很难从这千万人中一下挑出那个对的。

只是一上午的努力,在眼眶发酸的同时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算是熟悉的身影。

然后瞬间警醒,神色稍变,引得身侧之人略微倾身,“哥哥,怎么了?”

“……”言时雨沉默一瞬摇头:“没事。”

那就是有事,君莫衡自认为自己不是同那只蠢笨狐狸一般,他并不好蒙骗。

只是看破不说破,有时总是懒得理会,但事要分人,就比如阿雨的事那就是他的事。

可他也不能直接问,因为绝对问不出真话。

看来这个仙剑大会也不安分,虽然哥哥不告诉他真相,但有什么事是连他都不足以摆平的?以至于对方要有所欺瞒,还有方才的分身。

他只是不知事情的转承起合,但他不是没有眼睛没有心,他还会看。

“言师兄。”正想着后头就响起一道略微陌生的嗓音,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小童自右侧方一路而上。

“是洛河的言时雨言师兄吧。”小童单手叉腰一边顺气,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然后朝上递出一封信件。

“有位姑娘说是师兄的故友,所以特意托我将此信交于师兄手中。”

熟悉的开场,熟悉的对话,言时雨伸手接过:“多谢。”

女子?故友?

把信件展开他便也大致猜出了。

却不想对方这般大胆,将事情挑明到真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琉璃仙云,不过现在该叫她苏漫月了,之前果然是化名,琉璃宫不知在何时沦陷,之前宗主的女儿,琉璃宫真正的少主早不知在何年月便已死在闺中。

寥寥几笔的文字,依旧是大小姐的风格。

【言师兄,别来无恙啊!

多日不见,不知师兄可曾惦念?

总是师妹我日思月念,当日一别师兄的身姿常现梦中,偶然听闻仙剑大比不耐思念,今夜子时缥缈峰下竹林,师兄若是不来那么师妹便登门拜访,不知凌玥妹妹近日是否安好?】

【落款——琉璃仙云拜上】

信纸被捏在手中变出褶皱,如此邀约他自当奉陪,只是言时雨依旧会为此感到恼怒,那便是本来正大光明的东西对方却偏要拿他在乎的人以作要挟。

本来以为钓小鱼,却没想到昔日的仇敌也在场,并且行为举止还如此光明正大,是否直接宣战,告诉自己他们的有恃无恐?

回忆前世秘境一别,他金丹破碎是被一掌贯穿,不止十年,该说是当下,他只差一点就要丢了性命。

所以他们之间应当不止新仇,师尊身死之际再记一笔,多年之后封印有损,修真界余下门派拼尽全力,当时洛河半道遭遇伏击,那事即便横亘两族战事,但洛河的师弟妹们实属至亲,所以还有一笔。

这一划一划又一划,桩桩件件加在一起实在是很好。

感觉后头还有人凑近,言时雨迅速掩住了信条。

君莫衡虽疑惑却不动声色:“阿雨,是什么亲近的故人吗?”

“无事。”把纸条往身后藏,他还没有想好今夜要怎么支开这个人?不如……

“阿衡,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哥哥?”

“今夜来我房中吧。”言时雨打断了他的话,凭着衣袖的遮挡伸手轻轻一勾,眉眼却是下敛,似是有些难为情:“关于……曾经的那些,我想,我们应该说开点。”

其实就算问了如今的君莫衡又哪会知晓前世的他心底究竟如何想?不过不把他诱来,今夜子时又让谁人去赴缥缈峰下之约呢?

可他这般却看的君莫衡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连声音都有些许细微的不同:“哥哥。”

“好。”

不是不知道其中有问题,只是阿雨这样做,他也总是要配合的。

……

是夜,山林静谧,偶有虫鸣。

院落外围巡视的弟子每一个时辰途径一次。

远处萤火灼灼犹如散落在人间的星子,夜风不凉,是近日的天渐渐回暖。

仙剑大会期间每个门派之间都有分配一个专门的住址,大家集中居住,房与房之间的门板隔音确是做的十分不错。

但即便如此距离近了隔壁房门的开落也依旧清晰明了。

所以他夜间出行必是瞒不过左右邻里,但好在言时雨左边房间住的是习铭,右边房间住的也正是今夜邀约之人。

戌时三刻,言时雨放下手中香料正对桌台。

“哥哥,你说要同我分辨从前,那……”

“是啊。”话音未落先递一盏清茶:“喝喝看,我亲自泡的。”

看起来像场摆在明面上的鸿门宴,君莫衡接过然后二话不说端起凑到嘴边。

“阿衡都不疑心我下毒害你?”难免会有这么一句,只是想听到这个问题后的答案,在临行前。

一盏茶尽,他笑:“哥哥给的便是鸩酒,也甘之如饴。”

好啊,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答案,言时雨顺手就拿走了他手中的杯盏:“那么便从今时今日此刻起,你我之间,只行前路,莫问归途,前世是前世,今朝是今朝。”

即便前世的他也是如此这般情深义重,最后出手眼也不眨,可能人就是这般贪恋这片刻的暖意而误了终生。

但只这片刻又如何不叫人动心呢?所以他愿意再相信一次,哪怕因此飞蛾扑火。

烛光摇映在眼中有彼此的身影,君莫衡忽然伸手一拉,顺势而下便抱住了他的人间:“既然前世是前世今朝是今朝。”

眼里似乎因为方才的茶水而变得不那么清明:“阿雨,这盏**茶我喝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夜你要去做什么?”

“去,见一位故人。”

“可否有风险?”

“没……”

“你不要骗我。”

“唉……”还能怎么办呢?实话实说吧,抬眼抚上这张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面庞:“性命之忧。”

习铭所说九死一生的卦象不知道会应在哪日,可……既然回来,既然面对,那他又何曾惧怕过生死?

人这一生总要为某件事去拼一把,他有家人,他有朋友,他有师长,他还有爱人,一切一切的美好值得他为此放手一搏。

听着听着就笑了,君莫衡垂下头正正靠在他的颈窝处,自己爱上的这个人啊,“哥哥,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迷人?”

不是从前那一些温暖,对于那个不谙世事的烛龙而言总会被那些虚幻的暖意所吸引,天真的孩童喜欢少年的温润。

可是时过境迁,他们彼此之间早有了变化,也很幸运的一点是即便如此对方也恰巧长成了彼此心底最爱的模样。

“我最喜欢的是你骨子里这份狠劲,遇事遇人,干脆果决。”

前世他身处泥潭,本来以为来救赎的人却听到了那么一句“那你就去死吧。”今生初遇,他明知天池之下龙潭虎穴,转星盘都能丢给师妹也不怕自己被反噬的形神俱灭。

他眼里心里有一个目标,那么这个目标就必须得到,他嘴上或许说的从容,但只要是付出努力的东西就必定要索求回报。

他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可偏偏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表面上的那一层,就像烛龙本也不是旁人想象中那般,世间留存的唯一神祇。

天真不是唯一,装傻才是本能,幸运不能持久,遇上一个人他的温和造就了烛龙的善意,如果可以他会一直这样善良。

反正人世之事,是是非非,又何必说的那样通透?心知肚明他们谁都是好人。

“睡吧,如果明天醒来你还能再见到我的话。”说完这句话言时雨就打算起身,却不料刚起半分手腕上的拉力就更重。

只连累的他上半身随着惯性又跪倒下来,然后便有一只手顺入发梢,唇瓣贴上另一层温热,他一时眼眸微睁,然后便顺势配合。

拉住摇椅上那人的前襟,闭上眼大概是半趴半跪在其间。

这是重逢后第一个如此接近的动作,不在于是否亲昵,而在乎他们彼此双方都更摊开了手中的牌面。

喉间一抹清凉直顺而下。

片刻后君莫衡率先松手:“我把我的内丹渡给你,内丹中凝聚了我数万年的神力,如果遇到危险,它可以回不来,你要回来。”

“这是你的半生修为。”言时雨指尖抚上嘴唇:“你不怕我带着它就跑?到时候不还给你了你可打不过我。”

君莫衡笑着往后一靠语气轻松,实则药力上涌神情逐渐疲惫:“行啊。”

“不过这是聘礼,你要跑了,天涯海角我可都是要找哥哥你负责的。”

小妖女给的东西果然了不得,能超越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大的一盏茶居然就足以放倒一整条烛龙,未来可期!

这一次是真的无力了,言时雨起身看着窗外的月色,月上中梢,子时快要到了。

“我可不想迟到。”所以俯身撩起君莫衡额前的碎发又是一吻,“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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