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校长平时有没有会见些奇怪的人?”白兰穷追不舍。
陈太太陷入沉思,在努力搜索记忆中的画面。
陈柔怯怯地说:“我爸那个人吧,多和文化界的人来往,那些人确实都是挺奇怪的人,根平常人不大一样。”
“都有谁?”
“张大千、沈从文啊、郁达夫啊。”陈柔继续往后数着。
周默皱了皱眉,陈柔的回答应该对推动案件帮助不大。因为父亲的关系,周默对文化圈还算熟悉,预感到陈柔所说的“奇怪”并不是白兰所说的“奇怪”。但又不便打断,只好听下去。他看向白兰,白兰听得十分认真,还在小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这个文盲不会连这些人的名字都没听过吧,他们不可能是杀人犯的。
“张大千,不到四十岁,就留起了长长的胡须,半黑不白,又不修理,下巴上就像拖了一把扫把。沈从文更是一个怪人,一见女人就脸红,脖子上的青筋就突起来;郁达夫比他们都要怪,有时来我家作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干,就那么看着别人聊天,却一坐就是一天,他不觉得无趣吗?……”
“他们在一起时,有没有刻意回避你们?或是经常小声地说着什么?”白兰待陈柔说完继续追问,或者说诱导启发更准确。
陈柔摇了摇头。
“那他们在一起,有没有做一些类似于宗教仪式的活动?”周默问。
陈柔还是摇了摇头。
“那他们有没有什么统一的爱好什么的?”白兰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了,到现在为止,这母女俩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倒有!”陈氏母女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两人相视一望,陈太朝陈柔点点头,示意女儿说下去。陈柔继续说:“他们仿佛都对一幅画特别着迷。”
周默与白兰贪婪地盯着陈柔的嘴,连呼吸都停止了。或许,陈柔接下来的话,将可以解开案件的死结,让真相水落石出。
陈柔继续说:“那幅画就在会客室长沙发的正对面,名字叫《敦煌飞天》。”说到这里,陈柔便停了下去,仿佛有太多不解的东西或太多要说的,她需要时间理一理,才能说出口。
周默与白兰什么都不说不做,只是紧紧地盯着陈柔。
过了约十秒,陈柔继续往下说:“他们常常久久地盯着那幅画,要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名画真迹,只是《敦煌飞天》的仿作,并且还只是印刷出的画作,它的被追捧真是让我不解。他们常盯着画,一言不发,与其说他们盯着画,还不准确,怎么说哩?仿佛那不是一幅画,而是,而是一个谜语,对,就是谜语,他们皱着眉,在画前巡回走动,在思考,要找到什么谜底似的。”
说到这里,陈柔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乎在问母亲,“您是否也有这种感觉?”陈太太点了点头,证实了女儿的话。她与丈夫十分恩爱,但丈夫似乎藏着太多秘密,她不得而知,起初她无法接受这一点,为此痛苦,为此争吵,都于事无补,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不在意了,今天经女儿提起,她的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楚与遗憾。
“是啊,志庭有太多秘密我不了解,他始终对我保守着心灵的一片秘密花园,我始终都不曾走进过那个花园,虽然在外界眼中我们或许是对模范夫妻,但今天回忆起来,我对他还陌生得很。”原本守口如瓶的陈太太,因心境酸楚而变得感性起来,这些从未对外人道过的话,今天统统释放了出来。
“他几乎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天不知所终,通常是四到五天。还有那符号,很明显肯定不是如他所说,只是年少冲动的行为,肯定有某种特别的意义。还有那幅画,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这种痴迷完全不同于书画迷的痴迷,有时会半夜起来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出神,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看着那幅画,时而迷茫时而痛苦时而焦躁不安,一个真正的书画迷面对书画只会显出贪婪或满足,不会那么纠结那么痛苦。”
“《敦煌飞天》?”白兰显出大惑不解的表情,“对着一幅印刷仿品如痴如醉,确是桩怪事。”
“是啊,连校长办公室里还有一幅哩?”周默冲着白兰说。
“家中与办公室是同样的画吗?”白兰盯着陈太太。
“除了尺寸不同以外,一模一样!”陈太太坚定地说。
“那就说明,他们要追寻的东西不是在哪幅具体的画上,而是那幅画的内容上。”白兰原本以为问题关键是陈志庭客厅中的那幅画,现在看来,不是如此了。
周默、白兰与陈太母女一直聊到接近夜里十一点,然后由白兰载着母女两人回家。两人在进屋观察了不到五分钟,便退了出来,没有发现任何与案情有关的信息。
临走前,白兰小声地对陈太说:“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事件或许和警方内部人员有关,我们的访谈是秘密访谈,除了我们二人以外,你们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今天的访谈信息。”
不管怎样,案情的进展有了两条新线索,一个是日月星辰符号,一个就是那幅画,只要找到这两者的秘密,或许一切难题都可迎刃而解了。
1947年6月3日夜,淀山湖旅馆的地下室。
曹平盯着墙上的《敦煌飞天》,在刺杀陈志庭时,老先锋就曾告诉过她,杀人的名单就是从这副画中得出来的,这幅画如何得出来的?曹平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此时此刻,她将自己去亲自解读这幅画的秘密。
她将《敦煌飞天》从墙上摘下,平铺在四方桌上,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瓶子,小瓶子很小,只有一个成人小指般粗细长短,由透明的玻璃做成,之所以呈现粉红色,是因为里装着粉红色的液体,这是老先锋临别时交给她的,并嘱咐她,将这粉红色液体用棉签涂在粉红衣服的飞天身上,无生老母便会显灵,将下一个暗杀对象显现出来。
曹平紧张地打开瓶盖,一股莫名的香味从瓶子里浮出来,她刚准备将棉签伸进瓶子里,看到了墙上无生老母的挂画,于是将瓶子轻轻地放于桌面之上,走到无生老母挂画前的蒲团上,跪在上面,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拿起瓶子,将一根木棒棉签伸进瓶子里,并在里面轻轻搅拌了几下,瓶子底部的大红色沉淀物浮起,融入水中,瓶子中的粉红色液体颜色加深了些,粉红变成了暗红。
曹平将棉签从瓶中取出,小心翼翼地将棉签伸到《敦煌飞天上》,冲左边第二个飞天身上抹去,从飞天的头发开起抹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难道是液体太少了?于是又将棉签伸进瓶子蘸足了水才拿出。这次依然是从飞天的头抹起,那里依然什么变化都没有,再顺着飞天的脖子往衣服上抹去。
这个时候,奇怪的的事情发生了——每抹一笔,所抹之处,飞天原本粉红色的衣服便会变淡,然后变成白色,最后,白色上会显出黑色的正楷字。但从暂时显示的字上看不出任何信息,只是些散乱的字而已,构不成有意义的字句。曹平继续抹去,直到将飞天的衣服全部涂好,终于才显示出了有意义的信息,上面竖排着二十个汉字:高峰,首都警察厅第三处处长,火死,以慰元朝韩讳山童领袖。
韩山童?他的故事曹平当然知道,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对她讲起过。韩山童是元末民变领袖。河北人,其祖父因传授白莲教,被发配河北白鹿庄。他继续传教工作,声称天下将大乱,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又自称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原之主,藉以鼓动百姓起事。至正十一年(1351年)与刘福通等聚众起义,杀白马黑牛,宣誓起事,部众以头裹红巾为标志,故被称为红巾军,他被推奉为明王,后被高氏儒生奸计诱捕,火烧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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