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痴重元

这少年是个重元族人。

重元族,是自神祖尝贻以天剑破开混沌分三界只时便有的一支古老种族,普通人生生世世历轮回,而重元族永不入轮回。

族中有三位神秘的长老守护着一口古钟,传说这古钟,敲一下,可以此人某一世遗物召得魂归,敲两下此人便会不由自主脱口出他此生所造所有罪孽,敲三下则是将这罪大恶极的人震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谓一口名副其实的审判之钟。

而重元此族本身,就带有监查的性质,这个族群没有“他们”,只有“他”或“她”匿于茫茫人海之中。

他们的生命与青春极长无比,十七八岁前与正常人无异,但十八岁后则永远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永不衰老,拥有的青春远超所有师长,朋友,挚爱。

他们与普通人相爱所生之子亦是重元族,与其父亲或母亲一样在整个漫长无比的生命周期之中一次次体会离别的苦痛,而且重元族一旦身死,魂魄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归无春山等待记忆收取怨念化去而再入轮回,而是彻底的身散魂消,归于大地。

他们还有可以看出普通人前世命数以及今生命格的能力,曾惜所知的重元族,有人因此而漠视生灵神异,有些人凭此对心上人生生痴缠,至死方休,还有人,用看命格的能力来……算命。

这支上古以来的仙人后裔,如同一只只孤单的掠过宽江而低飞的鸟,江底游鱼的哀乐怒喜爱恨嗔痴皆在眼底,污秽清明藏于心中,他们不言不声,耳边只掠风声。

有人说重元族是神祖尝贻留下的明目,只为看他走后,这天下是江河滚滚不休还是风静縠纹平。

曾惜自认生平所认识的重元族不算多,但跟他们有些关系不浅,所以他一眼看出那少年非常人,他的眼睛里面有太多东西,年轻,但苍老的。

“……”

那少年不言。

这人倒是有点用,他知人前世今生,那便免了去停回阁找阴沉老太婆要记忆了,何况记忆认主,甚是麻烦。

“我是天上派来管这邪祟事情的,你应该知道最近这城外有吃人妖怪,天庭里面说是王沈的魂魄。”曾惜说。

“子潜秉性纯良,纵使身死,也绝不会戕害他人性命。”少年低声反驳,却似在观察曾惜神色。

“你叫的还挺亲。”曾惜诧异地看着他,不过联想到他们重元族出情种,便也不敢再问,这邪祟是王沈的事情板上钉钉,花喧亲自用停回阁记忆对上的,大约不会有错,只能是这痴情少年有些太爱重自己的心上人,不信他会沦恶鬼罢了。

算了,跟小孩计较什么,要用他就得顺着他来。

“我知你看重王大人,如果有你的能力,我们查出作祟原因,也好在天庭还王大人一个清白。”曾惜循循善诱。

“你是神仙,也许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何况……”他凑近又燃上三炷香。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少年行礼后插上那三炷香,声音漫不经心,但看向灵堂的眼神里是隐隐不易察觉的……珍重。

“……”

曾惜猜想他这重要的事情大概是等王沈,不过重元族想找前世情人,只需看一眼便知,等在这里只能是因为有一些原因这所谓天命之人的魂魄未入轮回,他找也找不到。

曾惜摇头理理思绪,不过,未入轮回也好,堕落成魔也罢,找不到又怎样,他曾惜来,就是处理鬼祟,到时肯定给他差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但是既然这少年要找……

“我还可以让我的朋友理命仙君,理命仙君知道吧,帮你查王大人下落。这不是比你现在在这里抱着棺椁苦等强多了。”曾惜灵机一动。

不过他既然是重元族,何不回去求族中长老以王沈遗物召其魂归?

曾惜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的,那钟是惩罚之钟,何况这少年恐怕只是个重元普通小孩没那个资格,这些重元族都是特立独行乐意在人间销声匿迹的性格,他可能根本没见过长老,曾惜摇摇头。

“当真?”那少年偏头看他,语气有了感兴趣的意思,大概方才他想探曾惜前世今生,却什么都看不见,反发被他发现,发现曾惜确是神仙,既然如此,帮点小忙又可以知王沈下落,何乐而不为?曾惜如此推测着。

“比真金还真,神仙哥哥不骗人。”曾惜又笑,他问少年:“你叫什么?”

“李必邀。”少年垂眸看着他,曾惜不知为什么,感觉他眼睛里面有种隐隐的玩味。

野外草色遥看,陌上仅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着黑袍者身量较高步伐稳健,却不乏少年鲜活,青袍人衣袂飘逸却三颠两走,不时绕着黑袍转转。

“那就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捉拿鬼祟,我已打听清楚,这鬼祟惧火光,但火光不伤它。”曾惜手中把玩着翻墨扇,此时并没有看李必邀。

“常于夜间出没,袭击商队。”李必邀开口。

“你从何得知?”曾惜惊异,还以为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待情人归呢。

“我在咸康,有所耳闻。”李必邀答。

“倒也不错。”曾惜像在自言自语了。

他们经过一片农田,曾惜走在田垄上,田垄上开着小小野花,是浅淡的紫色。

田垄很不好走,李必邀如履平地,曾惜左跳右跳为了躲开那些花,却不小心踏松了土块,脚底不稳,眼看要摔倒。

李必邀伸手拉住了他,他身形极稳,黑衣箭袖,显得十分利落,垂眸看向曾惜的眼神里并没有曾惜料想的不耐烦,而是温柔的,又似乎有点邀功的意思。

曾惜心想自己刚还说是神仙,没想到反应还不及一个少年。

“多谢你啦!”他回望着李必邀的眼睛,直觉似有什么巫毒,被看一眼便心中暗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曾惜认识的几个重元族,倒是都有这么一双眼睛,不是外形上有什么不似常人之处,只是,一种感觉,莫名地叫人记住。

他很怕李必邀再看他,为掩饰尴尬,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却忽的想起自己并不认路。

“神仙哥哥,你认得路吗?”李必邀笑问。

“我……”他又回到李必邀身边来。

二人一路再也无话,过了好些时候,来到城外一个过往商队必经之地。

“你还挺聪明的嘛必邀,知道在这里等商队,你说说看,是不是就算我们天庭不派神仙下来,你也要自己查?”曾惜笑问。

“可能吧。”李必邀没听出是什么语气,只是聚精会神望着那个路口。

“我们倘若今日跟上的商队没遇见那鬼祟呢,明天还这样等吗?”

“会遇见的。”李必邀回答。

曾惜见他没什么说下去的兴趣,也怕二人谈话声音在荒郊野岭引人注意,于是缄口。

他们等的地方是一处古亭,太阳明明亮着,亭中和风不时穿过,吹面不寒又带来花草芬芳。

“停在此处,人静春也止啊。”曾惜突然望着路口道。

李必邀此时猛然侧头望他,眼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又或许说是什么都解释得通,但是只持续了一刹那就尽数消失,眼底仍是那潭雪水,但又浮上来一些笑意。他只说:“先等着。”

也不怎么无聊,李必邀生的貌美英俊,在亭中佩剑而端坐,日影洒下在他的眼睫上,他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更是近乎透明了,神色温和又恬静,当是一幅美人图。

终于在日暮时分有商队经过,二人于是跟上他们,匿在草丛中。

“别让他们发现了,他们一惊一乍会扰到鬼祟。”曾惜叮嘱。

“何不此时御剑,夜幕可掩身形。”李必邀突然问。

原来早上二人步行赶到城外时李必邀就想要问何故不御剑,但是可能猜到是青天白日御剑不易藏匿身形于是没开口,可是其实白日御剑只要念个隐身诀即可,而曾惜之所以不御剑,实际上是因为……他怕高。

堂堂神仙,奇闻异志传说记载飞来飞去的神仙,居然怕高?

没错,他曾惜不仅怕,还怕的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以致每次偷跑出天庭或者真的有要事须到场,他都是借用情归子的坐骑毕方鸟,倘若毕方不在,就只得麻烦仙僚拉他一把,他紧闭双眼骗自己还在地面上了,若是自己御剑,那更是不可想象,他曾惜一离地腾空就两眼发黑,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东西南北?是故他连佩剑都没有,从当年跟随国师弃仕而修道以济苍生,到如今飞升成仙整日游山玩水行走世间,他身边武刃,也不过破青一把匕首而已。

如今是李必邀问他,这鬼祟情况尚不清楚,二人应该还有不少时间该待在一起……还是说实话吧。

“……我怕高。”曾惜道。

他本以为李必邀肯定笑他,纵然不笑他,也会表示遗憾什么的,但是没有,他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商队骡马慢慢行着,二人紧跟。

忽然之间,有阴风吹起,很小如气息的风,但是以掠夺的态度带走温度,寒冷刺骨。

而在路的尽头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白面鬼影,眼珠翻白,手中执卷,口中默念,可是它好长的舌头拖在地上,口中念的什么是含混不清。

看吧,死读书会把人读成眼珠泛白吐长舌头的怪物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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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四·痴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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