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顾玄跪在南慕面前，抬起眼眸，无所畏惧地看着南慕。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慕仿佛再一次见到了苏霖川拜师那日的情景，当时的苏霖川跪在雪中，而此刻的顾玄跪在尸山血海中，血腥遍地皆是，可他不介意，执意跪着……
“我在此无依无靠，既然无依无靠，那边自己谋个归处。”顾玄全然不像当初的苏霖川一般软弱，相反，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软弱。
南慕看着他的眼睛，冷言冷语地说：“你在赌，赌我会收下你？”
少年轻轻笑出声，调侃道：“不是吗？师尊？”
“对视上的那一刻，我赢了，而师尊。”他胜卷在握一般地坚定：“输了。”
“师尊把我当替身？”
南慕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没有。”
顾玄只是无声地笑着，不在反驳。
“所以……”顾玄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我赢了吗？师尊。”
“句句不离师尊二字，又句句都在问答复，当真是一个极好的法子。”宋桉雨静静地看着顾玄，欣赏着他的好法子。
“被师姐说中了哎。”顾玄歪着头，高马尾也垂了下来，笑的很是好看。
你说的没错，对视上的那一刻，我输了，南慕缓步朝着尸山血海外走去：“从今以后，你便是风沂派三长老南慕座下三弟子，顾无忆。”
听着他的话语，顾玄会心一笑，起身跟了上去，在这里，归处是靠自己谋来的，没人会同情你，我为什么敢赌……因为我和他长得像啊！顾玄那抹得意的笑中又带了几分不甘，苏霖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引得有人对他如此在意……
宋桉雨默不作声地走在南慕身侧：“师尊，你真打算收他为弟子？”
南慕垂头应了一声，宋桉雨也不再多问。
“师姐怎么看上去不太喜欢师弟？”顾玄抱着手来到了宋桉雨的一旁。
宋桉雨温柔地笑了笑：“师姐有说吗？”
“倒也是，师姐怎么可能不喜欢师弟我呢。”顾玄随意地一说。
回到风沂派时，已是日暮时分，与南慕同行的其余弟子早便回来了，大殿之中，只剩下南宫严一人，他正无所事事地翻看着书，见南慕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次临溪的妖得以控制，多亏了你。”南宫严来到了南慕的面前。
“掌门。”宋桉雨见状礼貌地朝着南宫严行礼。
南宫严的目光离开了宋桉雨，落在了一旁的顾玄身上。
“川……”话从嘴中说到一半，另一半却咽了回去，他无奈地看向了南慕，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他下山收的一弟子，欲言又止。
“又收了个弟子也好。”
“弟子顾无忆拜见掌门。”顾玄拱手行礼。
南宫严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在多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竟然无事，我便先退下了。”南慕走出了风沂派的大殿，宋桉雨如往常一般走在南慕身侧。
顾玄走时又看了一眼南宫严，他知道……刚才南宫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南宫严看着顾玄离去的背影暗自感叹：是真挺像。
“师尊等等弟子！”顾玄假装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南慕出奇地放缓了脚步，却没有说话。
——
顾玄独自一人坐在屋里，试着回想过去的事情，头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他失落地看着一旁地铜镜，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没有曾经地回忆……
顾玄难过地将脸没入手心……空落落的感觉太过难受……
夜晚，南慕来到屋外，流水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南慕和自己两个徒弟的房间离得有些远，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南慕习惯性地穿过长廊来到尽头。
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靠在那根木柱旁，眼神也总是喜欢看着那处，每每下了雪后，都会积上厚厚的白雪，而现在并不会下雪，那又是在看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还是说……装作不知道……
南慕轻轻抬起手，指间泛着灵光，那原本无人跪着的地上多了一个少年，他就那么静静地跪在地上，只是不同的是，他的身体是有些透明的……
无数次希望的人，幻成了一个空壳，承载着那人太多的怀念，却又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散。
一阵微风缓缓吹过，幻境终是散去，南慕收回手，苦笑道：“想也不让想了吗？”
“霖川，你可真狠心……”
南慕微红着眼尾，依旧纹丝不动地靠在那根木柱旁，怎么会无情，只是爱过了，而被爱的人，早就死了，没有谁能够代替他的位置，谁都不行……
他心口上的蓝色符纹亮了一下，透着白衣，看不太清，心灵却深深地感应到了那熟悉的感觉，两百年了，可是他已经死了……楹纹又亮了，霖川……
南慕抱着一丝希望走出了长廊，尽管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还是去了，你是我唯一清醒去触碰的幻想，是我唯一甘愿入的幻境……
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站在蓝楹树下，蓝色的蓝花楹花瓣落在了一旁的池塘里，他背对着南慕，高马尾被风吹的晃动起来，人却站的很笔直。
“霖川？”南慕站在那人不远处，经过了无数次的假像，不敢再靠近，是不是一靠近了，就散了……
少年手中捧着一朵无比晶莹剔透的花，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师尊，你怎么在这？”
早便想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难以接受，他走近顾无忆，温柔的用灵力将那朵晶莹剔透的花送回树顶，那并不是花，而是苏霖川死后仅存的一点灵力。
顾玄抬起头：“师尊又在想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到。
南慕手上的动作一顿：“没谁……”
像似明白了什么，顾玄收敛了微笑：“那……师尊……”他一直都知道南慕收他不过是因为自己这张脸长的和苏霖川有几分相似，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问什么？”南慕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顾玄，这一次，主动问道。
顾玄指着蓝楹花树：“师尊，你知道蓝楹花的意思吗？”他转移了刚才没有说出口的疑问，我有什么资格让他承诺，我不过就是他随手捡来的野狗，随时可以丢弃掉……
顾玄抬手轻轻捻起了南慕肩上的花瓣，带着笑容，没有再去想刚才的事，可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全是假的，这些终归都不属于我。
南慕任由他对自己动手，而后摇了摇头：“为师不知。”
“蓝花楹，故蓝楹花，我刚才看见书上写的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顾玄也看着那朵花出神……
南慕听了顾玄的解释，眼神微动：“胡说，回去睡觉了。”
“以后少来这里。”南慕明晃晃地逃避问题。
顾玄点头答应了南慕。
“师尊眼睛怎么有些红？”顾玄将脸凑近南慕。
他的靠近让南慕下意识后退……
“无事。”南慕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的开口。
面对南慕的回避，顾玄假装没有看到，笑了笑。
“师尊，你今日教的法术我都学会了！”
“嗯。”
那一晚，我好像发现了，那人在你心中多么的重要，我也更加确定，你不会放下他，所以……他只要一回来……你便会丢下我，我好庆幸，他永远回不来……而我……将会让你彻彻底底地忘记他———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我喜欢那些办不到的誓言破碎。
近日来，风沂派的众人都闲来无事，自上次临溪的妖一控制，便许久没有下过山门了，这日的温度不冷，很暖和，顾玄在屋子外看着自己面前石桌上摆着的棋子。
宋桉雨捡起一颗白色的棋子落在了一点上，阻断了顾玄下一步要落子的位子，让他无处可落。
“师姐说过，可不会让你。”宋桉雨平缓的说道。
谁知顾玄并没有理会，从玉碗中捡起一颗黑子，落在了宋桉雨刚才一直没有注意的角落，下棋，下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可你知道我的每一步，相反，在暗处，我也知道你的下一步，对你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我的一个局？就好比，越了解，越好掌握。
“师姐不必让我。”
宋桉雨听他这么一说，将目光移了过去，那四颗零零散散的棋子连成了一条线，从斜上方连入，两头都有路可走，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眼下棋局输赢已定，顾玄却将棋子打散，黑棋，白棋与之混在了一起。
“师弟这是做什么？”宋桉雨看着，任由着他乱动棋局。
顾玄将白棋子与黑棋子各自发在了玉碗中，盖上盖子：“师姐，棋有什么好下的？”
“输赢皆是定数。”
“实属无趣。”顾玄夺过她桌旁的蓝色折扇，一把甩开，朝着宋桉雨扇动。
宋桉雨的碎发被风吹动，一双桃花眼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人。
“别乱动师姐东西。”她笑着说道。
“今日怎么不见师尊？”顾玄岔开了话题，没有将扇子还给宋桉雨。
“出去了。”宋桉雨答道。
“和颜渊仙尊一同出去了。”
顾玄将扇子放在了宋桉雨的面前，手却没有松开。
“去哪了？师姐可知道？”
“不知。”……
“师姐骗人。”顾玄一眼便看穿了宋桉雨的谎言。
“整个风沂派谁不知师姐你的地位啊？”
“你若是都不知，那谁还知道？”
“师姐便说吧。”
宋桉雨：“扇子还给师姐。”她将手摊开，等待着顾玄将东西还给她。
“师姐说还是不说？”顾玄紧紧的拿着扇子。
宋桉雨只好将南慕的去向告诉了顾玄：“下山去了。”
“山下哪里？”
“莲月城。”
“好，多谢师姐。”顾玄笑着将扇子放在了宋桉雨的手心上。
宋桉雨看他那样，僵住了笑容：“师尊说了，别下去找他。”
“好，好，好。”顾玄看似听了进去。
宋桉雨无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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