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的日子说急不急,一眨眼,很快就过去了。顾承恩手上换绷带那日,山间又下了小雪,封小五破天荒没有看他换药,反而溜神去了外边。
他随誉封行军,也是一路回京都城。顾承恩还没为他想好去处,便先将他留在了身边。
行军,也不是只在马车里跟着队伍走,每日早训,封小五都会被傅应拎着出门。小孩每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封蛰和封子升就轮流吓他,头几次吓得封小五捂着脸直哭。
他年岁不大,开始没少受人非议,但经过连续几天的轮番惊吓,他每天早上都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有不少人对他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后来大家也习惯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个箭术超绝的少年,真的很喜欢哭。
经过封子升一日三次不厌其烦地消毒换药,顾承恩手上的伤好的很快,疼是依然在疼,不过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闻箬竹拆开绷带时候也很惊讶,说,看这样子,大约再过三两日便可以拆掉绷带了。顾承恩笑笑,说,多亏了子升。
他叫的暧昧。自己不觉得,旁人却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脸八婆的兴奋表情。
包扎好,就见封小五举了只雪兔子,跑了进来。
*
兔子是送给顾承恩的。这几日来,封子升教他武,顾承恩就教他文。
他的故事大多有趣而好懂,一个故事又能引经据典牵扯出别的好多,封小五很喜欢。
再加上他伤了顾承恩,本就愧对于他。小孩不好意思说,却总是尽可能地把最好的都给他。
譬如这只雪兔子。
顾承恩心一软,伸出那只还好的手接住。那雪被小孩压的很实,冰的很,他拿了一会儿怕化了,便笑着对封小五道:“放去窗边吧。”
封小五见他喜欢,也是很开心。闻言摇了摇头,说,“承恩哥哥喜欢就拿着,化了,小五就再给您捏一个。”
顾承恩便不坚持了,闻箬竹听着也笑,边收拾医药箱,边对小孩夸了句,“小五真能干。”
封小五没理他。
闻箬竹:“……”
只见傅应又从门口探头,问,“小五,打雪仗,玩不玩?”
封小五立刻应了。
闻箬竹见他真是只不理自己,感到有点挫败,傅应便也问他,“闻大夫玩不玩?”
闻箬竹挠挠头,“想玩。”又道,“但我功夫一般,你们别欺负我啊。”
傅应很憨的笑笑:“闻大夫说笑了,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承恩,”闻箬竹耸耸肩,很谦虚的模样。回头向顾承恩道,“药箱在你这里放一下。”
顾承恩笑,点了点头。
*
人一走,车厢便寂静了。
这是誉封的乐趣,终究与顾承恩无关,再加上他这只受了伤的手。
顾承恩自己坐在车里呆了片刻,又伸手将烧开的水取了下来。
这时,却有另一人忽然推开门来。
黑衣黑裤的少年束着马尾,长发经一侧脖颈垂下,唇红齿白的模样,笑得很开心。
顾承恩端着茶壶的手就那么顿住,然后听见他问。
“他们在打雪仗。”封子升笑着问:“先生想不想去凑凑热闹。”
不等顾承恩拒绝,他便已经走了进来,将刚刚端起的水壶再次撂回火炉之上。
他将顾承恩那只伤手包在手掌心里,五指交错,用力攥了一下。
“来吧,承恩。”他笑着道:“我护着你。”
今日早训一半都是在打雪仗,因为誉封有了个喜欢玩的小将军。
这场雪仗开头说好友谊第一,真正打起来却都杀红了眼,个个把毕生所学拳法箭剑法全部使了出来。
封小五近身斗不过别人,便寻了个远坡,将他那张弓拿了出来。
傅应则非要单挑闻箬竹,两人打的不上不下,让顾承恩很是惊讶了一会儿。
封子升虚揽着他避开旁边误伤的雪球攻击,附在他耳边说:“论武功,整个誉封,也许都敌不过闻箬竹。”
顾承恩看了他一眼,封子升一愣,旋即笑起来,便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他比不上我。”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打完了,路上的雪也快清完了。顾承恩被封子升带着跑了一身汗,倒没有人故意去挑衅他们。普通兵卒都知道自己打不过封子升,便也不去自讨苦吃。
太阳升入半空,阳光晴好。封子升将顾承恩送回到马车上,便清清嗓子,大声吼道:
“早训结束——”
整军肃然静止。老冯从他身后走出来,他笑笑,才补上后一句:
“——吃饭了。”
早饭依旧是其他人吃大排档,封子升端着碗来找顾承恩。倒也不聊别的,只是小将军喜欢把他们昨晚几个副将决定好的路线再拿来给顾承恩看,美名曰:让他“指点指点”。
顾承恩开头倒是拒绝过,不过小将军说,“我偷偷与先生讨论,旁人又不知道。”他便也就作罢了。
很多路他们前生都已走过,封子升却一概不知,大咧咧说自己忘了。
顾承恩便笑,也不知信不信,边吃饭边听他说着这些决定是谁下的,怎么下的。
他话不多,但三言两语,总会说在点子上。
封子升看着随意,却总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大多时候意见相同,只不过今日有了些分歧。
原因是前一世选走官路,但碰到了一路劫匪,劫的是山村。
誉封本能很快将他们拿下,却出了些差错,临了临了,刀却比人家慢了一秒,平白无故叫三个女孩丢了性命。
于是此次二人对坐,商议要不要提前部署。
封子升想要单刀直入,自己挑一个小队,直接埋伏在村子里,等劫匪出现而杀之。
顾承恩却觉不妥,讲如果这样便显得誉封早有预谋,仿佛早知道有劫匪要来一般,一不小心,便容易被人参上一笔。
“誉封若是怕人指责,便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封子升却道:“誉封的名声固然重要,可先生难道觉得,名声比那三条人名还要值钱么?”
“我只说不埋伏,又不是说不救。”
他说话带刺,顾承恩闻言就皱眉,轻声劝道:“正常入关,你怎么就知道救不下来?提前埋伏也不该去村子里,我预先知道有人会劫,所以你说什么我都认同。旁人又上哪去相信你?”
封子升眯了眯眼睛:“我统率誉封,他们自然会信我。”
“没有根据,你要他们如何从?”顾承恩觉得不对:“听军令吗?”
他这话说的孩子气,顾承恩笑笑,语气却冷:“军令也要有根据。没有根据的军令,不过是暴动。封黎策差人去劫渤海王子的迎亲队也是军令,赵丞相率军起义也是军令。只凭一个人的军令,你以为会成功?”
“服从命令乃誉封之本!”他鲜少提封黎策,更别提与封子升相提并论,后者果然被他气到了,“更何况我只是去救人!”
“我是劝你,即使事小,也不可随意动用军权。”
顾承恩思索片刻,却还是道:“你让我再想想罢。”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封子升冷着脸从马车里出来,拿着细剑翻身上马,周身冷空气吓得周围人一哆嗦。
畏首畏尾,在意名声。
这就是封黎策教给他的?
封子升深吸一口气,眼神却越发冷了起来。
他猛地牵起马头,向队伍前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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