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云宴饮危机初显

“太子殿下,微臣……”祁春秋跟在堂明风身后走下长阶,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东越世子洛泽安打断了。堂明风只顾着和洛泽安见礼,也没注意祁春秋的复杂神色。

“见过太子殿下。”洛泽安的笑容仿佛春风拂面,容色秾丽“久仰太子殿下盛名,今日一见,殿下比传言中更风采卓然呢。”

“世子殿下客气了,不知有何事啊?”

洛泽安被噎了一下,迅速调整状态接着说:“微臣久在东越,地僻人鄙,自然远远不及殿下治国有方,大周武力昌盛,国富民强,微臣心中是仰慕不已,一直想有机会向殿下讨教。今日城西有庙会游街,微臣特意在追云楼顶楼备了一桌宴席,既可推窗临街与民同乐,又可闭门清谈宾主尽欢,还请殿下务必赏光啊。”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略瞟了眼堂明风的神色又接着说:“微臣也久慕端王殿下风采,方才也邀请了殿下,只是殿下说要先送王夫回府,此时想必已在前往追云楼的路上了。太子殿下,若是今日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您看?”

“皇姐也去?还不带王夫?”

“确实如此。”洛泽安躬身行礼,恭敬答话。

“这倒稀罕,那孤必须得应了这约!”

“只是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方才属下来报,微臣的车夫不熟悉国都的路,车驾竟在了虎涌泉一带被淋了个透湿。世子车驾乃御赐,若是临时更换其它车驾,不仅进不了宫门,更恐犯大不敬之罪。微臣斗胆,不知能否请殿下收留微臣?否则微臣怕是只能走着去了。”洛泽安苦笑,似是无奈至极。

堂明风眨眨眼就知道这世子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想试探试探她的路数,索性痛快答应:“小事,你我共乘一驾也无妨,泽安殿下不必挂怀。”

祁春秋在旁边闷不吭声好半天了,洛泽安像是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对着祁春秋也见了一礼,而后才答话:“微臣能得此殊荣,感激之至啊!载仪世子殿下也要同行吗?”

呵、泽安殿下,这才认识多久,便喊得这般亲热了。祁春秋紧紧盯着堂明风,却被伊的话刺痛了一下,“让堂十五送你回去,我们聊国事,你在多有不便。”

祁春秋眼睛酸了又酸,本想为自己争取几句,几番纠结又放弃了,勉强挤出个笑来,“殿下玩得开心,早些回来。”

这厢太子与东越世子交往甚密、共乘一驾同去饮宴的传言,在皇宫到追云楼这短短的一路上已经随着东南西北风吹得到处都是了。堂明风刚到追云楼,先洛泽安一个身位推开房门与姐姐对一个眼神,就知道洛泽安是动了什么手腕。洛泽安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又是准备宴饮又是安排歌舞和侍从,太子和端亲王就微笑看着。终于等人安静下来,趁着洛泽安还没防备,堂明风单刀直入、气势逼人:“世子殿下,如此行径……你可知罪?”

洛泽安干干脆脆地跪下,语气诚恳,不复先前八面玲珑的模样:“臣知罪,只是今日臣斗胆所要商议之事,非得殿下和端亲王都在不可。”

东越继承制度特殊,立贤不立长,不像大周和西魏都是按序齿继承,且由于二百年前“乱越之祸”的前车之鉴,继承人必须是女子才能保证王室血统不被祸乱。洛泽安从一众王女中养蛊似得厮杀出来,心机手段俱是不缺,东越朝堂谄媚上意、逢迎吹捧的本事更是信手拈来。这样的人物,堂明风和堂中升也不敢小觑,对视一眼,堂中升会意:“什么天大的事情值得世子殿下如此郑重其事?”

洛泽安跪得笔挺,更显风姿绰约,语气坚定果决:“削藩。”

堂明风眼睛都眯了起来,心中快意无限。洛泽安敢说出削藩这两个字,伊便知道,成了。

“泽安,坐。”

堂明风面上是个端端正正的太子模样,私下其实极懒散,此刻放下心来,索性直接歪在了靠垫上,拍了拍自己右边的位置,此举也是给洛泽安喂了颗定心丸。

洛泽安其人最擅长顺竿爬,一边说着一边给堂明风喂葡萄:“太子殿下今日提的渊郡港之事,应当不是临时起意吧?据泽安所知,两年前大周沿海各郡就在大范围找寻天然良港,上个月太子殿下还亲自带队沿途考察。朝会上端亲王夫虽是维护西魏利益,但有句话没说错,‘工程浩大,旷日持久,劳民伤财’,如此大的阵仗,殿下自然是有别的考量。”

要建造新港口,必得有主事部门,最好专事港口船舶等事,既主管了渊郡港,那么以皇室之名后续接管其他港口也名正言顺,如此,东越的越人港也被拉进这盘大棋之中。

洛泽安献着殷勤,继续说:“纵观古今,长期割据的境况必然无法成就伟大的王朝。现如今陛下开明睿智,太子殿下也是英名在外,大周开国三百年,国力渐强,意图削藩也是意料之中,其实更是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所能阻挡。”

“世子殿下眼光锐利,看得也清楚,只是有个地方说得不妥。”

“还请殿下指点。”

“若孤说,不是削藩,而是改国制呢?世子殿下可愿放手一搏?”

洛泽安身体都僵住了,想说些什么把这境地掩盖过去,张了几次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又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喊:“求殿下明鉴!东越绝无不臣之心!”

“世子,太子殿下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堂中升适时开口,顺势再逼一把洛泽安。

“兹事……兹事体大,须得与母王……”

“嗯?”

洛泽安只觉得心脏的血都凉了,头脑发紧,手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全无了一开始游刃有余的矜贵样子。帝王之威,直压得人连喘气的余地都没有,她目中满是绝望,闭了闭眼,“……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没了、全没了,东越三百年王室基业,今日终于她手。

有这样的未来帝王,东越纵是反,又能撑几日?

“世子殿下怎么脸色都白了?我们不过酒后胡言,不必如此紧张。”堂明风想扶一把,发现洛泽安连站都站不住,只好硬把人捞起来,“若是世子殿下能给孤一些好玩的东西,孤不仅可以保留东越王室尊荣,连将来地方大员的举荐权孤也一并给了。世子超凡脱俗,当为我大周朝廷榜样人物,怎可郁郁屈居人下、不得一展抱负建功立业呢?”

堂明风的话像毒液浸入她的心田,建功立业……建功立业!她空有一身的才华,不甘心当个昏昏碌碌的守成之主整日被朝臣闭目塞听,也无力重整东越这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既如此,若能效忠个开明的君主、为大周再安定百年基业又有何不可!

洛泽安感觉自己的耳朵、脊骨、手臂、一路都开始发麻,却畅快得很,她打起精神,“微臣这些年主管越人港相关事宜,不仅是海外贸易,也包含训练水师。虽有自夸自耀之嫌,但确实一手包揽亲力亲为,先前母王和朝臣们觉得承平日久、水上无仗可打,白费金银罢了。但太子殿下若有意,微臣愿为大周亲训水师、保境安民。”

“世子殿下有如此打算,孤感佩不已,自当相助。只是世子还有样要紧东西没给呢。”堂明风还是笑眯眯的,步步紧逼。

“还请殿下明示。”军政都在手,洛泽安不明白东越还有什么东西能勾动太子。

“名册。”

洛泽安瞬间明白,那是三百年来东越被选中成为北齐王室中人的名册。

大周三个封国内,北齐最为特殊,王室皆为神使,日常侍奉神明、沟通神意、观测天象,战时献智献策、巧借天机。北齐王室既不成婚也不生育,全从大周、西魏和东越王室中据神意选拔稚子,自小带去北齐苦修,那些孩子一被选中就算断了前缘,哪怕日后与家人重逢也是相见不相识。王室中人虽以亲属之名相称,但并无血缘关系,因此互相都漠不关心、无挂无碍,整个人生都被拴在了“神使”之职上。神权之威过盛,若是昔日亲友一朝得势,于国自然好处不少,因此各国一直都在记录被选去北齐之人的名册,东越也不例外。

洛泽安心中有猜测也不敢深想,拱手对太子行了一礼,踌躇道:“那名册仍在东越王宫,轻易带不出来,所幸母王曾要求儿臣记诵,虽有些记忆模糊,但近五十年的名字微臣可以当场写给殿下。”

近五十年的嘛,也够用了,倒不必追得这么紧,堂明风低头看着洛泽安提笔写字。洛泽安的字意外地清隽雅正,与她一贯长袖善舞的风格截然不同。不多时名册写完,洛泽安吹吹墨迹,双手捧起弯腰敬奉到堂明风手中。

堂明风一目十行草草掠过,视线唯独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多停留了几秒。

祁春秋。

那个受封北齐载仪世子、不久前刚借神谕成为太子殿下贴身神使、半月来日夜朝夕相处的,祁春秋。

堂明风原本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不去管心中的些微怒气,反而带着笑意看向洛泽安:“孤竟不知,北齐世子也出身东越。”

洛泽安很是纠结:“殿下可能不太了解,祁春秋……从前也不算正经东越王室,伊是二百年前导致乱越之祸的王子后人,身份尴尬,因此从没人提起,只当没这个人。”

堂明风见牵扯到东越旧时的丑闻,也不欲再深究,安抚洛泽安道:“世子不必忧心,孤承你这个情,该给的一样都不会少。”

洛泽安露出个笑来,更显鲜活明媚,“今日微臣是请殿下和端亲王来饮宴,若是二位不尽兴,便是微臣的错处了。太子殿下,端亲王殿下,这从东越运来的三十年陈酿秋风暖可不多见,不若赏脸品鉴一二?”

秋风暖,名动天下的东越名酒,纯度高,酒味却不重,入口醇厚柔滑,别有一股梧桐清香,最受各国贵族喜爱。堂明风和堂中升虽不嗜酒,也觉滋味果真上佳,一时多饮了几杯。洛泽安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两人怕节外生枝,死活拦着她不让陪饮,只随意聊几句风月见闻。东越山水秀美,风俗独特,民生产业与国都大有不同,聊得越多堂明风越觉得此人绝非凡俗之辈,生为王孙贵族,高居云端之上,对民间境况却可谓了如指掌。堂明风不禁起了爱才之心,琢磨着将来的水师要让她如何发挥才好,三人迅速熟悉亲近,宾主尽欢,直到夕阳西下才起身告别。

载仪是小祁的封号哦,全称“北齐载仪世子”。荣文柏和洛泽安也有封号,特别提一下小祁的是因为嗯和太子殿下有点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追云宴饮危机初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秋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捡垃圾(火葬场)

一纸婚契

冷酷上司是赛博Daddy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风过春秋
连载中萃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