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月起身劝住夏妍柔。
张菁一脸轻蔑，“玉明月，我最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其实，我也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玉明月不留情面回击，但比起张菁的愤懑，她安静得多。
卫子洋准备开口，不用说，他首先是劝张菁，但张菁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他，他虽然没有开口，但看了看张菁，并不高兴张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玉明月。
“我来看卫子洋，他的伤情、病因，我都还没有问，你……”玉明月有一刻钟想飙脏话，但忍了忍，把位置让给夏妍柔，隔着病床，和张菁一人坐一边站着。
张菁言语冷冷的，“你问他，他会告诉你吗？”
“你会告诉她吗？”
张菁又问卫子洋。不是不会告诉，是舍不得告诉，张菁比谁都清楚，她是问话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卫子洋成这样，她把一切原因归咎玉明月，对她只有恨和讨厌。
……
那日，卫子洋从天河返回海城，正好有室友生日，卫子洋跟着大家一起外出用餐，烈酒下肚三两，醉了。
身边同学都知道他去天河见了他喜欢的女生，但回来后，心情完全没有上次去了回来后的高兴。
男生酒量大，三五杯不成问题，但那天晚上，卫子洋喝了不及平常一半的量，去K歌路上，七八人的人群中，突然传来“有人被撞了”的呼救声。
肇事司机刚从饭桌上下来，喝得不多，但也喝了，恍恍惚惚上路，四面路口，撞上行人才清醒。
“不知道当时怎么撞上的。”回想当时的情况，卫子洋大脑混沌，强光照来的一瞬，他醒来就像现在这样，已经躺在了医院里，昏迷近十个小时。
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只有他知道，是为什么不好。
他不说，张菁从他室友那里知道他去过天河，猜也能猜出与她玉明月有关。
玉明月不忍心责怪，“你都说了要少喝。”
但他自己还喝醉。
这样被心疼的管着，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卫子洋看看窗外的天空，只是他现在看不见天空下那片大海，对玉明月说：“去窗边，那里有海，喜欢吗？”
玉明月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蔚蓝色的大海，有白帆，有海鸥……沙滩上有行人漫步……
大海总能给人一种宁静。
喜欢。
玉明月回头看向卫子洋，走回床边，避开这个话题，“想吃什么水果？”
本来想给卫子洋削个水果，但左边有张菁，右边有姜小雅，她们才是真正喜欢他的人，玉明月伸向果篮的手又收回来，为难情地笑笑。
知道她削水果的技术很差，可管她张菁、管她姜小雅，卫子洋只看着她，哪怕她把苹果削得只剩下芯，把芒果削得只剩下最后那片薄核，他想她削一个来他尝尝。
这样，是不是可以还能证明些什么。
可是……残全的大腿，惊醒所有可能。！
卫子洋忍着身体痛感，抽开身后靠枕，慢慢躺下，摇了摇头，不削苹果没有关系，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表示不吃。
两个多月，他都没有笑过。
张菁内心酸涩，叫走玉明月，从高考揭榜那日过后，两人都没有再见过，更没有联系过。
但看着张菁满满敌意，而且想留一些空间给姜小雅与卫子洋相处，夏妍柔跟着离开，生怕玉明月受到欺负。
虽然玉明月不是善类，但张菁更不像善类。
夏妍柔不给这样的人一点耀武扬威的机会。
但她走开，李姗自然也知道给姜小雅创造机会，也会走开。
卫子洋深谙这一点，喊住夏妍柔，“没事，玉明月吃不了亏。”
的确是，除非是她想吃亏，不然，在谁手上她也吃不了一点亏。
离开病房，玉明月厚脸皮似的朝张菁嘿嘿一笑，绝对没有讨好的意思，但一切由她主导，“谢谢啊张菁，卫子洋自己这样不好了，还不告诉大家。幸亏有你照顾，还是你最好。”
热脸贴上去，就差点挽张菁的胳膊。
但毕竟大家老死不相往来闹过，做不到再像从前一样亲密式死皮赖脸。
张菁不屑瞪眼，这些老把戏她都看腻了，但还是能恰当缓和一下关系，“真的吗？我哪里好？这么久，我也没有见卫子洋像今天这样笑过。”
“是吗？”
玉明月眼睛贼溜地扫一眼张菁，“你多笑呀，卫子洋就笑了。”
张菁刚缓和下的表情，瞬间气得龇牙咧嘴，恶心。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你又觉得我调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斤斤计较。不过，长发的你更好看。”
“卫子洋出车祸后，我就剪了，我再不想和你一样留长发，不过……卫子洋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你、”
“你无不无聊？”
玉明月转身，卫子洋坐着轮椅过来。
卫子洋嘴上说着没事，到底还是担心她吃亏，即使断定她吃不了什么亏，可还是跟来了。
而轮椅买来半个月，他没有坐一次，是抗拒的不愿意坐上去，不肯承认他的残缺，可是现在……张菁心里很苦很难过，说不出那样的滋味。
看着轮椅上的人，在校运会上奔跑起来像犀牛一样快而敏捷的身影闪过脑海……玉明月眼眶瞬间泛红，“卫子洋，你这样了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可不可坚强起来，虽然……我还想看见你在操场上奔跑的样子。”
从出事故，医生多次会诊，结果都是高度截肢。
“只有一条腿……”
两行冰冷的眼泪从脸颊滑过，卫子洋看见她哭，锁紧了眉心，先收住他自己的眼泪，满口答应，“好！等以后安上假肢，我一样奔跑。”
玉明月背开身，眼泪止不住流下。
可现在的他，连替她擦眼泪的事情也做不到，卫子洋对张菁说：“不要欺负她。”
“卫子洋，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张菁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即使大家明确了做朋友，她也是他最偏袒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明明是因为他的腿伤让她难过流眼泪。卫子洋把轮椅推到玉明月面前，轻轻拉她衣角，“对不起。”
以前要仰起头才看见他整张脸，现在……低下头，海风把头发吹进眼里，玉明月伸手拂开，屈膝蹲下，卫子洋及时扶住她。
他可以向命运屈膝，但她不可以。
卫子洋退开轮椅，“……你们再聊会儿，我先回病房。”
张菁止住眼泪，直直望着不远处的大海，过了许久才说话，“玉明月，我还是会恨你，甚至不想见到你。”
“好啊！从此以后，我玉明月这个人，这三个字，彻底从你生活中消失。”
“你想卫子洋恨我？”
“所以……你始终会恨我。”
不管她做什么，不做什么。
张菁回头，望着玉明月，“我最倒霉的事，就是这辈子遇见你。”
玉明月无所谓一笑，目光眺望去大海的方向，海风吹乱额前碎发，玉明月伸手拂开，回头望向张菁，“遗憾吧？如果当时没有那么恨我，现在的你，一定在海城。不要说，你选择留在林城，是为了成全我。你低估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成全你呢？我留在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成全你们的将来，这样不好吗？”
“你是在等，如果有一天卫子洋要回头，你依然还在原地。”
“玉明月，我真有一种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的冲动。”
“来呀！”玉明月伸开双手，头发被海风全部吹去身后，只等她一推。
张菁气得从嘴里咬出一个贱字，甩手走开。
“张菁！”玉明月生冷地叫住她，“其实从初二开始，你就一直利用我接近卫子洋，你说的成全，只是想把我留在卫子洋身边，然后知道他的一切消息。你恨我，是因为我伤害了你？还是伤害了卫子洋？还是我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都有。但不管怎么样，我爱卫子洋，对他的喜欢也好，对他的爱也好，都比你拿得出手。”
海风从身后吹来，一下拂乱张菁垂至蝴蝶骨下的半短长发，不停轻轻扇动，张菁转身，冷漠离开。
玉明月愣了愣，回到病房，卫子洋等在门口，见她安全回来才推动轮椅进病房。
“他、陪你一起来的吗？我想见见他。”
卫子洋目光发出请求。
这个他，是女生她，还是男生他？张菁迷惑，“谁？”
卫子洋平静地说：“她的男朋友。”
“好。”玉明月退出病房联系王乘风。
王乘风接到她的电话，正和犬子在酒店顶楼露天泳池游泳，回房穿戴整齐才出发。
玉明月在医院楼前接到他，西装革履，浅青色休闲西服，虽没有打领带，但这样热的天，以他平常穿衣的习惯多数以舒适为主，他应该会穿纯休闲装出行，却穿戴这样整洁。
“会不会、有些为难？要是……”
“要是为难就不去了？”王乘风嘴角微微弯动，“这是受病人的邀请，有什么为难，不过是某些场合的尊重。”
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只是卫子洋是她的追求者，能追她的人，能让她难过到哭的人，多给出几分尊重是当然，王乘风轻轻挑指夹下她鼻头，牵住她的手，一起走进医院。
楼上蓝色玻璃窗前，张菁一直站在那里望着。电梯门打开时，玉明月迎面吃一巴掌，还没有反过来，张菁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打得退出三米外，玉明月拉住王乘风，制止他扇出第二巴掌。
“是不是因为卫子洋知道你有男朋友，他才心情失落……”
这根本不用问的问题，可她现在才完全明白。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即使你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你也还没有资格参与进来。”张菁推开王乘风，举起第二巴掌。
“不想卫子洋太难堪，就不要闹。”不用王乘风替她挡，玉明月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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