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脸,是她反复描摹的执念。
背影,是她欲言又止的过往。
唇瓣,是她心跳的唯一坐标。
侧影,是她偷藏的禁药。
眉眼,是她命定的纹身。
笔笔似在剜心,又似在复活。
忧郁生南洋。
扎根,疯长,成了她的血肉。
抑郁症、焦虑症,神经上反复拉锯。自主神经紊乱。罪恶妄想。气短。头晕。手抖。
她怕,怕有一天,他的脸拼不全。怕画着画着,笔下的人,变成了陌生人。
她不想忘,可她控制不了。
大脑背叛。记忆溃散。
世界在说:
“忘了他吧。”
她一个劲摇头。
病可以毁她的身体,但动不了她的执念。
她可以忘记名字,忘记日期,忘记自己是谁。
但她不能,更不允许自己忘记他。
她宁可疯,但不删他。
*
天与海混咬一线,蓝得没有尽头,似一场永不落幕的末日。
白洛穿着一件珍珠白收腰吊带裙,半扎着公主发。
油画棒散了一地,红的,黑的,灰的。调色盘上,颜色干了,裂了,碎了。
色彩炸裂,情绪崩盘。
画中少年穿着她买给他的无袖黑T,张扬的银灰发,唇角翘着欠揍的坏笑。
像极了每次咬她嘴唇咬出血、还敢眨着眼装无辜的笑。
那股子桀骜,那股子疯劲,全被她一笔一笔刻进了画里,刻进了骨血。
画布大片留白,或压着几笔淡灰。
不是疏忽,是刻意。
他不在,她的世界死了光。
海风掠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动了画纸的一角。
仿佛少年活了,栩栩如生。逆着光,踩着风,朝她走来,还他妈带着笑。
她知道。
是梦。是瘾。是幻觉。是自欺。
妄念如蝶,翩跹记忆的废墟上。
少年是她春天永不靠岸的劫,是她亲手养大的疯。
今天是薄阽昏迷的130天,是华人新年第一天。
异国的夜,时差错乱,晨昏颠倒。她一个人,守着一幅画,一盏冷灯,庆祝所谓“新春”。
没什么好庆祝的。
一个人硬熬的年,不叫年,叫习惯。
__
南淮的居民楼很老了,墙皮斑驳,楼梯吱呀作响。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红彤彤的喜庆铺满了门楣。
红得热闹。红得……与她无关。
天光将尽的蓝调,白洛踩着斑驳的水泥台阶,慢慢拾级而上。
手心攥着一副最廉价的红纸春联,边角卷曲。
把春联黏贴掉漆的铁门上,一边贴,一边用指尖抚平褶皱,似安抚自己皱巴巴的心事。
上联:“万事如意”。
下联:“平安喜乐”。
字迹是她照着打印模板一笔一笔描的,笔画歪斜,边缘不齐,却写得极认真。
她仰头看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得眼角发酸。
小卖部的老板娘见她年年都来,总会多送她一张“福”字。
“小姑娘,福气会来的。”
老板娘说着,眼神带着不忍直视的怜悯。
她接过,轻声说“谢谢
却从不正贴“福”字,偏要倒挂窗内。希望跌落时,至少是朝着地,不是朝着空。
深夜,整栋楼被鞭炮声托起,红纸屑如雪般落满巷口。
窗外的烟花升腾,亮了天,亮了眼。
她落座小木桌前,清汤锅水滚,饺子浮着。白菜猪肉馅,是父亲的味道。
他总说:
“白菜,百财,招财进宝。”
可父亲离开后,财没来,人散了。只剩她一个人,守着一锅旧味。
咬下去。
第一口是香。第二口是酸。第三口是眼泪。是时间腌透的涩,是记忆泡烂的疼。
迎新晚会的节目,歌声喧闹。
主持人说:“团圆时刻!”
可她听见的,是自己心跳的间隙。一下又一下,回音寂寂空响。
她总会想: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不该拥有团圆?
是不是有些心,注定了要独自结冰?
她不想信。
可夜太静,巷太长。烟花落尽,只剩她自己,守着一锅凉了的水饺,守着一屋冷掉的热闹。
__
全世界的人民都在欢庆中国新年,万千烟火升空,辉映整个地球。
从纽约到东京,从巴黎到悉尼,从南洋到杭港。
世界齐欢,全球共襄。
不想孤独硬熬的她,还是摆了两副碗筷,倒了两杯酒,温声说:
“新年快乐,薄阽。”
哪怕,他听不见。
渡劫一般,渡一个无终无点的劫。
白洛第一次拿起遗弃已久的手机。
商彧于她醒后,将它归还。连同一部新机、一张新卡,一并递予。
这么久了,自欺欺人似的,开机键不敢碰。
她害怕。
怕锁屏上熟悉的合照刺痛眼睛。怕堆成山的“你还好吗?”戳破她的伪装。怕眼泪不争气不听话。
原机插着两张卡。
卡一,校园卡,日常用。发通知,刷门禁,聊废话。烂大街的工具人。
卡二,南淮办的,联系人只有母亲和薄阽。
她朝管家勾了勾手指:“取卡针。”动作干脆,“咔哒”一声,弹出卡一。
小小的薄薄一片。被蓝色的海风一吹,翩翩跌入了深邃的海洋,沉入无光的尽头。
数据归零,联系切断,游戏结束。
人总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海是倒放的天 ,倒映着云影。
人人想进海里,做一尾自由的小鲸。七秒记忆,游过即忘。忘却痛楚,只余欢愉。
阿阽,你不会怪我的。
对吗?
我连自己都快骗不动了。
又没写完,应该还有最后一个章。不知道啥时候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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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赤道无风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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