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失觉的少年。
“阿阽,对不起。”
“等不到你醒来的那天了。”
“为自己而活。”
他当年教她的生存法则,如今,她用它来杀自己。
白洛转身,背影决绝利落,不留余地。
殊不知,病床上的人颤巍巍动了一下手指,似乎要抓住些什么。
干燥的晚风一个劲翻窗而入,呼啦啦穿过少年僵硬的手指。
他没能抓住女孩。
只抓住了一把空荡荡的风。
像极了他们之间,从未真正握紧过的命运。
两人就这样散了。
在他没做任何准备之前,毫无预兆的,仓促的,分开了。
一瞬间,天涯两端。
可那根手指,不死心似的微微颤着。
像在说。
别走。
可她听不见。
离开了医院,白洛打车去了杭江大桥下。
突然起了浓浓夜雾。
杭港的雾,是她逃不掉的潮湿心事。
眨了眨眼睫,江面的城市倒影,一帧帧撞入瞳孔。
天际江水泱泱,无休无止。
似一条灰蓝色的伤疤,缝合两岸,却缝不回过去与现在。
它流淌了千年,看过多少人抱头痛哭,听过多少名字沉入水底,却不悲不喜,只顾向前,流淌着不属于人间的寂静。
人世间最奢侈的,从不是金玉满堂,不是权势滔天。
是冬夜回家,有人把被窝暖好。
是下雨天,他把伞整个倾向你。
是灯火可亲,有人陪你走到老。
是深夜发消息,他秒回「我在」。
可是,再没有人陪她走过这一生了。她的路,只余她一步一步,踩着回忆走。
逆风翩飞、翻山越岭的黑蝴蝶,终会撞开自己的春天。
白洛站了很久。
久到月亮藏了,久到影子淡了,久到她自己,快成了江的一部分。
这座城市无数地铁线,不怪他们走散了。
遥遥天界有烟花炸开,光火漫天,似谁的笑,又似谁的哭。
她充耳不闻。
只听见心碎的声音,一寸寸裂开。
沿岸灯火连成一条恍惚的带,却透着死光。
她的泪水,无声坠入阴影。像一颗颗,被遗弃的星。
没有人该为过去的雨,淋湿一生的晴天。
她带走了季节,却留下了永恒的春天。
打车赶往机场时,商彧一身黑格格不入混于汹涌人流。
病房门前,白洛凝望薄阽多久,他在监控屏前将她囚禁了多久。
一帧不落。一眼不移。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就那么死心塌地,非他不可?
“走吧。”
白洛未察觉他神情有变,淡淡说了一声。
秒秒间,机场入口毫无预兆刮来一阵夜风。
冷,锐利,直灌入骨。
像极了她离开这座城市时,终于吹到出租屋那扇破掉的窗户,传来的风。
今年的夏太擅长落雨,恰似人太擅长告别。
江水滔滔,冲不淡血的记忆。
她心想。
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薄阽了。那样耀眼、偏执、疯得理直气壮的少年。
白色飞机横穿茫茫云海,透过舷窗远眺,杭港不夜城的灯火忽明忽暗。
最暗的一片,是南风巷。老城区的疮疤。
常年断电,常年断水,常年被光遗忘。常年有背着破旧行囊,揣着烂掉的故事,黑暗扎营的漂泊者。
但不会再有傲骨铮铮的热烈少年。
冰冷的世界,容不下第二种炽热。
客舱的冷空气覆满浑身肌肤。温柔的空姐微笑着递予一条柔软的毛毯,外加一包纸巾。
“试着睡一觉吧,醒来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女孩经历了什么,眼泪一个劲往下滚落。
明明生着一张漂亮脸蛋,哭得让人好心疼。
白洛愣了愣,迟疑说了一声“谢谢”。
没有跨不过的山,没有熬不完的夜。雨总会停,天总会亮。
再黑的隧道,尽头也藏着光。
万米高空漂泊十小时,落地瞬间,心有了着落。
像溺水的冷蝴蝶,终于爬上了岸。
机舱外,苏黎世的蓝雨,正淅淅沥沥敲打着跑道。
白洛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飘荡着自由的味。
这一次,是为他们共同的新生而哭。
她的月亮碎落国内的雨夜,成了她心上一场雨。
淅沥淅沥,不痛不痒,却把回忆泡得发霉、发烫。
有些选择无关对错,只是命中注定。
有些海,游不到尽头。有些人,走不进余生。
后来,她终于学会为自己而活。
可为什么,活成了风,却吹不暖一个家?
她与春天,背道而驰。
她向北,春往南。她向死,春向生。
山高水远,永不相逢。
*
风过时,薄阽昏迷不醒。
可白洛,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在雨中,在风里,在没有他的世界,慢慢走远。
走成背影。走成回忆。走成她自己。
可白洛忘了,薄阽天生不是讲道理的主。
根本不想被世界放过,更不甘于安分守己。
哪怕她走成了回忆。
他偏要把回忆走成重逢。
*
12月31日,跨年夜。
市医院顶层VIP病房,一群喜极而泣的狐朋狗友,挤得病房水泄不通。
“阽,你他妈再不睁眼,我真要当你死了,直接给你烧纸钱了。”
“你是不知道,沈辞肆天天来你病床前准时报到,那鬼哭狼嚎的样子,你是没看见。”
“阿修要生日了。他说,等你切蛋糕。说好了一起的,你不能食言。”
“今儿是跨年夜,明天就是新年。都收起那副哭丧脸,阽都醒了,咱们还愁个屁?乐起来!”
爬满碎星的夜长空,烟火瀑布炽热绽放,照亮了夜灯下影影绰绰的初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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