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百官一片哗然,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沈岱眉头微蹙,面色冷然,拱手行礼,声音沉稳:“陛下,臣自为官以来,一直恪守清廉,从未徇私舞弊,更不曾收取贿赂。至于李大人所谓的证据,全是捏造的诬陷,臣绝不承认!”
李承儒冷笑一声,毫不退让:“那沈侍郎可就要解释解释了!这账目明明白白记录了万恒商行陆浮的行贿数额,还有你的批文,连银票的流向都标得清楚,又不是空口白牙!沈侍郎,既说是捏造,何不拿出反驳之据?”
沈岱沉下眉,他知道这些账目是精心伪造而成,意图让他百口莫辩,但他却毫无证据可供反驳。他定了定神,语气冷厉道:“账目真实与否,陛下可派人核查,臣若胆敢有半点贪渎,愿以性命担责。但在未查明之前,臣绝不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萧景昀抬头,目露几分冷意。他轻叩几下龙椅扶手,沉声说道:“沈卿,这些证据确实清晰确凿,你不承认,也需要拿出反驳之据才行啊。”
沈岱闻言,不得不低头称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知若此刻没有想出反驳的依据,恐怕不仅清白尽毁,甚至会被直接定罪。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有趣,真是有趣。”谢珩缓步走出。他面色如常,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眉目疏朗间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色。
他扫了李承儒一眼,淡然开口:“李大人言之凿凿,说账目清晰、证据确凿,可我有些不明白,这样的重要文书,为何未经尚书省备案?”
此言一出,满殿瞬间安静下来。中书省是政令的枢纽,但具体事务还需尚书省统筹,而谢珩身为尚书令,此次账目问题却未经他手,的确有些蹊跷。
许多大臣的目光开始变得犹疑,再次看向李承儒的神情已有几分探究之色。
李承儒一怔,很快反驳:“谢大人,这账目乃江南道知州查办后直接呈上,与尚书省无关,也无需多此一举吧!”
谢珩忽然轻笑了一声,眸色更添冷意:“哦?如此说来,中书省早已插手地方赋税事务?若真如此,那户部和尚书省恐怕要向陛下请罪——这政务乱成一锅粥,还谈何朝纲国本?”
李承儒冷哼一声,眼见周围已有不少人开始说起“越权”之事,便急忙道:“谢大人如此执着,莫不是想替沈侍郎开脱不成?账目的确与尚书省无关,但内容却清晰真实。难道证据面前,谢大人还要抹黑中书省不成?”
谢珩闻言,微微挑眉,唇边的笑意更浓:“谁抹黑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既然账目真实,那就彻查到底吧,陛下!”他转向皇帝,沉声说道,“账目从何而来,银票流向如何,是否为真,陛下可给沈侍郎半日时间,让他自证清白!”
皇帝听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谢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沈岱,明日朝堂之上,你亲自证明自己的清白!”
谢珩拱手,退开半步,目光扫了一眼沈岱,似笑非笑。
沈岱一怔,行礼谢恩,随即目光复杂地与他对视,垂下眸子,退回原位。
早朝散后,天色微阴。百官从金銮殿中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沈岱走在人群中,步履有些匆忙,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某个身影。
谢珩正站在御道旁,长身玉立,神情淡然。
沈岱脚步一顿,犹疑片刻,向他走去。
见沈岱朝自己走来,他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主动迎了上去。
“侍郎大人。”谢珩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今日竟舍得主动来找我了?”
沈岱停下脚步,微微拱手,语气温和:“尚书令大人,今日朝堂之上,多亏你的援手,下官才能全身而退。下官……多谢大人相助。”
谢珩闻言,眉眼弯弯:“侍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同朝为官,既然遇上了,自然该帮一把。更何况……”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若没有我,你怕是要被那些人撕成碎片了。”
沈岱脸上微微一热,却依旧正色道:“无论如何,大人的恩情,下官铭记于心。”
谢珩看着他那一副端正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侍郎大人,你这话说得倒是郑重。可若真要谢我,倒不如改日到我府上喝一杯茶,如何?”
沈岱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大人若不嫌弃,下官自当奉陪。”
谢珩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说起来,今日的事,你可得长点心。这次不过是个开头,日后怕是还有更多麻烦找上你。”
沈岱眉头微蹙,语气平静却坚定:“下官问心无愧。若是因为惧怕他人诬陷而袖手旁观,又与同流合污何异?”
谢珩闻言一怔,随即低笑出声,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侍郎大人果然还是这般倔强,还是这般……天真。”他顿了顿,目光缓缓落在沈岱身上,“不过,这样的你,倒是让人忍不住想护着,不让你被这朝堂的腥风血雨所伤。”
沈岱听得心头一惊,抬眼看向谢珩,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大人此言何意?”
谢珩收回目光,把玩起腰间的玉佩,语气依旧轻松:“没什么,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侍郎大人,你可要记住,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般问心无愧。那些人盯着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挡了他们的路。你若一直这般锋芒毕露,迟早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沈岱眉头微蹙,语气坚定:“若是因为害怕麻烦而退缩,那下官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职责?下官既为朝廷命官,就当为百姓谋福,为国家尽忠。若因畏惧而妥协,那才是真正的懦夫。”
谢珩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你这份赤诚之心,着实让人佩服。但你可知道,这朝堂之上,光有赤诚是不够的。你以为那些人会因为你的清白而放过你吗?”
沈岱抿了抿唇,目光坚定:“下官不怕。”
谢珩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好一个‘不怕’。侍郎大人果然是朝中少见的硬骨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硬骨头也有被折断的时候。你若真有一天陷入绝境,别忘了,还有我可以帮你。”
沈岱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拱手道:“多谢大人厚爱。”
谢珩见他这般郑重,心中反倒生出几分无奈。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这人啊,真是倔得可爱。”
沈岱微微一愣,抬眼看向谢珩,却见对方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竟透着几分温柔。他的心中忽然一动,连忙低下头,不再看他。
谢珩见状,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抬手拍了拍沈岱的肩膀,语气温和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记得,改日到我府上喝茶,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到来。”
沈岱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拘谨:“下官记下了。”
谢珩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的步伐从容优雅,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墙之外。而沈岱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户部档案库,夜寒似水。
高悬的油灯昏黄微弱,沈岱独自站在一摞摞账册中间,目光沉静如水,静静翻阅眼前摊开的文书。
李成儒的弹劾犹如巨石压在他胸口,万恒商行与他有关的“证据”看似无懈可击。但沈岱深知自己清白,这一切都是栽赃陷害。
“证据越‘完美’,越可能是假的。”他翻开厚厚的账册,细细比对,耐心查找。
沉寂的档案库中,唯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不时响起。
终于,沈岱的目光停在一份江南道呈递的银票流向账册上。
账册标明了一大笔“万恒商行”转入户部的银两,金额恰好与他在朝堂上被指控的数额吻合。
“是它了……”沈岱低声说道。
他仔细看着银票流向的附注内容,却忽然发现递交日期与另一份户部存档冲突。同一笔银票,竟然在官方核对前就被提前记录,这完全违背流程。
“递交前的七天,银票怎么可能已经被消耗流通……”沈岱顿了顿,翻出另一份同时期的账册,逐一比对,目光中渐渐闪过一道冷意。
不仅如此,他继续检查并调出相关批文。在那些被标注为“沈岱签署”的文件上,落款的签名乍一看无懈可击,实则漏洞明显。
签名笔画虽细致,却显得过于生硬,且在下笔的行距上比平日习惯多了一分的间隙。
他冷笑了一声,指尖沿着纸页细细辨认:“一笔一划真是像极了,但却没有我的连笔习惯。真是一场拙劣的模仿!”
最明显的破绽还在批文上的印章。
沈岱对照了户部档案中万恒商行的印记档案,发现批文使用的印章分明是两年前的旧样式,而新的印章早在一年前便完成更换。
“伪造印章、提前篡写银票流向……”沈岱眉头一挑,将文件狠狠摔在桌上。“这所谓的确凿证据里,全是人为操作留下的痕迹!真是太过自信,以为这些谎言能瞒天过海?”
将所有疑点梳理完毕后,沈岱整理出一套完整言证。他不仅能证明批文上的签名、印章及银票流向都是伪造的,还能进一步说明所谓的“受贿”账目根本经不起任何检验。
深吸一口气,他将最后一本账册小心地合上,目光透过略显昏暗的灯光投向远处,眼中带有倦意。
一切看似顺利,清白之证已经整理清楚,明日自己在朝堂便能洗脱冤屈。
可是,尽管揭破了这些伪证,但幕后之人会甘愿到此为止吗?那些暗地里的人是否会再设伏局?
思忖间,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缝处滑入一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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