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若没有我,你怕是要被那些人撕成碎片了

来人不曾露面,仅留下一句话:“侍郎大人,尚书令大人有礼相送。”

“谢珩?”沈岱一怔,旋即展开信函,细细阅读,信上的字迹端方稳重、暗藏锋芒:

“江南道知州卢致恒谎报赋税、私吞银两,与万恒商行勾结签订田亩伪契。此乃确凿对账:谨奉君用。”

沈岱的瞳孔微缩,他指尖摩挲着其附上的账单对账薄,上头详细记录着江南道粮赋的异常流向,条分缕析,精确无比。

更重要的是,账目中银两的去向,与他先前发现的伪造证据恰好对上,并能进一步指向江南道巡抚卢致恒。

“这是……”沈岱喃喃道,眼神复杂。

现有证据虽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这份来自谢珩的信息,却能将矛头直接指向牵头害他的关键人物。若将两者结合,无疑能在朝堂之上一箭双雕。

这一夜,他未曾合眼,而是伏案将所有证据一一对接,从措辞到推导,力求无懈可击。

次日,朝堂之上。

冬日寒光透过殿窗,映得金銮殿庄严肃穆。百官分列两侧,兵部尚书冯正安正呈奏前线战报,语声铿锵。

然而,殿中却有不少人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掠向队列中的户部侍郎沈岱,而沈岱则神色如常,静立于列,眼中平静如水。

刚刚过去的数日,因沈岱一案的风波闹得满朝风雨。今日,皇帝点名要他自辩,这几乎成了朝堂的焦点。

终于,萧景昀将手中奏章轻轻放下,目光扫过群臣,淡淡开口:“沈侍郎,关于昨日一案,你可有话要说?”

这一声落地,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连跪伏呈奏的冯正安也知趣地退回列中,垂首肃立。

李承儒站在中书省一侧,微微挺直腰身,目光掠向沈岱,神色晦暗不明。

而户部尚书许博山则始终低垂目光,静静置身一旁,仿佛事不关己。

沈岱上前一步,郑重行礼,语气不卑不亢:“陛下容臣奏。本案诸多指控漏洞百出,臣连夜查证账目,终还臣一桩清白之事。另有新证,臣愿悉数奉上,还请陛下明察。”

听见新证二字,许博山和李承儒不动神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话声落定,沈岱从袖中取出两册卷宗,双手奉上。皇帝微微点头,命身旁随侍的大监呈上后,回望沈岱:“你将证据当场道明。”

沈岱抬手翻开卷宗其中一处,朗声道:“陛下,昨日呈交朝堂的所谓伪证,账目中银票流向与户部存档全然不符,提及交易内容的批文,更有伪印篡改之嫌。”他稍稍侧身,拈起另一页薄纸,手指轻触那段明显不对的银票记录,“更有甚者,江南道巡抚卢致恒,勾结万恒商行伪造田亩地契,其挪用赋税,罪行昭然若揭。”

谢珩立于尚书省一侧,始终未发一言。他低垂眉眼,指尖轻扣手中的玉板,唇边浮现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抬起眼眸,目光在沈岱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隐隐的欣赏。

沈岱话锋一转,眼中寒芒一闪,语气凌厉:“而昨日持此伪证指控臣的李大人,是否因事急仓促,未能注意这些破绽?”

此言一出,朝堂上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悄然响起。

李承儒脸色一沉,随即恢复镇定。他上前一步,拱手急言:“陛下,臣当初接纳弹劾时,也是心系郎官清誉,怕因一人放纵使国朝蒙羞!未曾察觉伪证,尚属失察——臣愿受陛下降罪!”

旁观的许多大臣听到此处,不免嘴角带出些冷笑,“失察”二字,未免推脱得过于轻巧。

萧景昀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抬手捏住卷宗的一角,薄薄的纸张在他指间被轻轻翻动。他低头稍翻阅片刻,再抬眼时,目光森然。

“失察?若非沈侍郎仔细查出这些破绽,真把此案蒙混过去牵连无辜,被毁的便是朝廷清风!”皇帝这一声“失察”,既不高也不低,却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他顿了顿,目光冷冷扫向李承儒,“念你一时糊涂,朕罚你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李承儒连忙躬身谢恩,退回队列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额间已隐隐渗出冷汗。

萧景昀目光一转,又落在列队另一侧沉默不语的许博山身上。

“户部尚书。”皇帝语气无波,“春夏之交,朕曾命户部清算江南赋税,为何这些年,在你眼皮底下,竟让江南道弄出如此多的猫腻?许卿,你身为尚书,难道就全然不觉?”

许博山稳稳出列,神色如常,甚至眼中微现一丝惋惜之意,拱手道:“臣愧对陛下,此事属户部督管不到位,允致久积成弊,致陛下蒙羞,实是臣之失职。臣愿即刻依陛下圣令彻查卢致恒渎职,清肃户部不端!”

萧景昀薄唇微动,低低哼了一声:“户部问题,朕不是一两次听闻了。既然许卿说愿负责,那这卢致恒的案子,便交由你清肃,查清为朕择出根源。若再让朕失望,你这尚书之位……朕无需再留。”

“臣明白!”许博山恭谨而退,脸上神色云淡风轻,仿佛半分未被逼至窘境。

萧景昀思索片刻,最终轻声道:“户部之案,以及伪证牵扯,交付内廷与大理寺,共审结案。卢致恒即日起停职查办。”

他说完,摆摆手:“退朝。”

朝散之后,百官鱼贯而出,或低声议论方才的风波,或匆匆离去,渐行渐远。宫道渐渐安静,只余零星的脚步声在寒风中回荡。

沈岱独自沿着御道缓缓而行,眉头微蹙,神色中带着一抹凝重。

卢致恒虽被下旨查办,可李成儒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会善罢甘休吗?背后可另有他人?

沉思间,目光不经意一转,沈岱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珩站在御道旁,身披深青色大氅,眉眼微垂,神情淡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前方的青石路,仿佛在等什么人。

沈岱收起繁杂的思绪,快步上前。

“尚书令大人。”他语声不高,透着一贯的沉稳与清冷。

谢珩听声抬眼,笑意淡淡:“侍郎大人,有何要事相商?”

沈岱微微一拱手,语气郑重:“多谢大人,近日被伪造证据弹劾之事,若无您出手相助,下官怕是难逃此劫。大人的恩情,下官铭记于心。”

谢珩眸光如水,静静望着他,片刻后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侍郎大人未免太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沈岱神色不改,认真道:“对大人而言,这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下官而言,却是雪中送炭,恩重如山。”

谢珩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经此一役,侍郎大人可还要继续趟这趟浑水?”

沈岱的目光清亮而坚定,语气毫不迟疑:“浑水再深,也总得有人去趟。若朝堂无人拨乱反正,污秽只会愈演愈烈。下官虽力薄,却不敢退缩。”

谢珩抬眸,目光落在宫墙深处,语气微凉:“拨乱反正?好大的志向。不过,侍郎大人可知,这朝堂之上,泥潭深不可测,稍有不慎,便会被拖入其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沈岱清秀的眉宇间透出几分坚韧,沉声道:“既为朝臣,便当尽其责。若人人都畏难而退,那这朝堂便再无清明可言。下官虽不才,却愿尽绵薄之力,哪怕只能拨开一分浊流。”

谢珩低低一笑,目光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在沈岱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拨开一分浊流……你这话听着倒是铿锵有力,可惜,这朝堂之上,清白和赤诚最不值钱。你以为凭一己之力,真能撼动这深沉的黑暗?”

沈岱微微抿唇,语气却更加坚定:“下官从未妄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但只要在其位一日,便当尽职一日。若因此得罪了某些人,甚至被捏造罪证、失去性命,下官也无怨无悔。”

谢珩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中似有无奈,又似赞赏:“好一个‘无怨无悔’。侍郎大人,你这份执拗,倒是让人心生敬佩。不过,我劝你一句,光有赤诚是远远不够的。”

沈岱抬眼直视他:“大人教诲,下官铭记于心。但下官心意已决,绝不动摇。”

谢珩闻言,微微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份赤诚,究竟能走多远。”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多言,转身抬步离去。寒风卷过,他的衣摆微微扬起,身影渐渐隐入御道尽头的阴影中。

沈岱站在原地,目送着谢珩的背影,心中复杂难言。他知道谢珩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也明白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但有的事,总要有人来做。

风声渐起,沈岱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衣袖,转身朝宫门走去,身影被寒风裹挟,却依然挺直如松。

夜幕低垂,户部尚书府邸内一片静谧,唯有微风掀动窗纱,带来屋外枯枝低鸣的幽响。

堂内燃着沉香,香烟袅袅升腾,隐隐氤氲在昏黄的灯光中。矮几上摆放着一盏泛着莹润青光的茶盏,水汽在灯影中若有似无地弥散开来。

户部尚书许博山端着茶盏的手静默无声,目光悠悠落在茶水的涟漪里,却看不出半点闲适,眉宇间笼着淡淡的阴郁。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冷意:“这次卢致恒栽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沈岱虽是递交证据的那一个,可背后会是谁在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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