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赐婚口谕如同一声惊雷,瞬间炸响了看似平静的定襄国公府。
前院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崔老爷崔南易面色阴沉,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黄花梨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闷响。“巡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陛下派出去巡查马政?他崔靖琛倒是会挑时候!”
侍立在一旁的崔靖舟与崔靖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与一丝被背叛的愠怒。
崔靖烨性子更烈些,冷哼一声:“父亲,这还用说吗?三弟怕是早就觉得在我崔家,上有嫡子,中有我们二人,他这贵妾所出的儿子难有出头之日,便暗中投靠了陛下!此番陛下欲将户部周氏女指婚秦王不成,转手就塞给了他,这是明晃晃的示恩与拉拢!他倒好,躲了出去,留我们在这里应对这尴尬局面!”
崔靖舟虽沉稳,此刻也眉头紧锁:“陛下此举,意在分化我崔家。将掌钱粮的户部之女安插进来,其心可诛。只是没想到,三弟他……”他未尽之语里充满了失望。他们兄弟二人虽为庶出,得长姐皇后提拔方有今日,始终感念恩德,以崔家整体利益为重。如今另一个庶弟却似乎选择了另一条路,这让他们如何不心寒?
崔老爷深吸一口气,胸中郁结难舒。他宦海沉浮数十载,如何看不出皇帝这招的狠辣?这不仅仅是对皇后扶持秦王先立业的反弹,更是对崔家权势日益膨胀的敲打与制衡。而自己那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三儿子,竟成了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这让他既惊且怒。
“此事暂且压下,”崔南易沉声道,“靖琛不在,多说无益。待他回府,我自有话问他。靖舟,靖烨,你二人在朝中需更加谨慎,尤其是你,靖烨,御史台弹劾之事,务必证据确凿,勿授人以柄。”
“是,父亲。”二人齐声应道,心中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崔家内部,因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已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后宅,甘姨娘所居的院落。
与书房压抑的愤怒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惶惑不安的气氛。
甘姨娘坐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她虽出身不算极高,能在崔家后宅立足并育有三子两女,也并非全无见识。皇帝赐婚,天大的荣耀?她可不敢这么想。崔家树大招风,皇后娘娘在宫中不易,这她是知道的。这桩婚事来得突兀,且指婚的对象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这其中的政治意味,她虽不能全然看透,却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娘,听说皇上把周家小姐指给三哥了?”庶次女欢宜年纪小些,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闭嘴!”甘姨娘难得疾言厉色地呵斥了一句,随即又压低声音,“你们两个,从今日起,无事少出院门,更不许在外人面前议论此事!尤其是你们三哥的这桩婚事,一个字都不许提!”
庶长女欢慕更为懂事,轻轻拉了下妹妹的衣袖,对甘姨娘道:“娘,我们知道了。只是……三哥这婚事,是福是祸?”
甘姨娘叹了口气,脸上忧色更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之,在这府里,我们娘几个更要谨言慎行,莫要被人拿了错处。”她看向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心中焦虑更甚。她们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虽是庶出,身份也尊贵,再过一两年就到了议亲的年纪,本是极好的筹码。可如今被三儿子这桩婚事一带,前景似乎也变得微妙起来。她必须把女儿们拘得更紧些,万不能在这个当口出任何差错。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周府。
周尚书屏退了左右,独自在书房中踱步。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复杂的沉吟。
他何尝不知,自家女儿这桩婚事,本质上是帝后博弈下的产物,是个“替代品”,更是皇帝用来敲打和渗透崔家的一步棋。女儿嫁过去,初期定然要受些委屈,崔家内部恐怕会因此事对她们夫妇心存芥蒂。
然而,他捻须沉思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牺牲一个女儿的幸福?在这权势倾轧的京城,婚姻本就是政治的延续,能嫁入崔家这样的顶级门第,已是许多高官求之不得的姻缘。崔家是后族,权势滔天,与崔家联姻,对他周家而言,利远大于弊。崔靖琛此人,他也有所了解,虽非崔家核心,但官至太仆寺卿,掌管马政,颇有实权,且风评不错,为人寡言却踏实,并非纨绔之徒。女儿嫁给他,至少终身有靠,不至于受皮肉之苦,至于内宅的冷遇……只要周家不倒,崔家终究要顾及颜面,不敢太过分。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桩婚事,他周家也算与崔家搭上了线,日后在朝堂上,或许能多一分转圜的余地。皇帝此举,虽利用了他,但也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晋升之阶。
“罢了,祸兮福之所倚。”周尚书最终坐回椅上,端起微凉的茶饮了一口,心中已有了决断。这门婚事,他认了。只盼那崔靖琛,真如外界所言,是个能担事的,莫要辜负了他的女儿。
圣旨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更多的是权谋算计与暗潮汹涌。而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之一——太仆寺卿崔靖琛,此刻却远在异地,对家中因他而起的波澜,尚一无所知。他未来的道路,因这道旨意,已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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