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内鬼

晨光透过山洞口的藤蔓缝隙,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卫云舒将顾长春的信仔细叠好,贴身收起,那薄薄的几张纸仿佛有千钧重。

“韩先生,”她转向正在整理行装的韩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不能再走官道,甚至不能走任何已知的小路。”

韩青动作一顿,抬起眼:“姑娘的意思是?”

“影煞能精准地在城外官道设伏,说明我们的行踪一直在他们掌控之中。”卫云舒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观察,“顾先生遇害,接头地点暴露,如今连我们临时改道黑风岭的计划都被对方知晓。这绝非巧合。”

韩青的脸色凝重起来:“您怀疑...我们身边有内鬼?”

“不是怀疑,是确定。”卫云舒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韩青,“知道我临时决定改走黑风岭这条路的,除了你我,还有谁?”

山洞内的空气骤然凝固。韩青握着水囊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姑娘是在怀疑我?”

“昨夜突围时,我注意到影煞首领与你交手时,招式虽狠,却处处留有余地,仿佛生怕伤了你。”卫云舒缓缓道,右手悄然按上了腕间的银镯,“而你对玄甲卫的出现,似乎也并不意外。”

韩青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那种忠厚诚恳的神色褪去,换上了一副复杂难辨的表情:“卫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难怪殿下对您如此看重。”

“殿下?”卫云舒心下一沉,“哪个殿下?”

“自然是二殿下。”韩青微微一笑,“顾长春到死都以为我是他的心腹弟子,却不知我本就是二殿下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步暗棋,已有十年之久。”

卫云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所以顾先生是你...”

“是我告的密,也是我亲手送他上路的。”韩青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老东西太固执,不肯交出账册,只好让他永远闭嘴了。”

卫云舒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痛,冷声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夺取账册?”

“因为账册不完整,不是吗?”韩青向前逼近一步,“顾长春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把全部证据都放在明处?我需要你带我找到剩下的部分,特别是...焦尾琴。”

他目光落在卫云舒随身的包袱上:“现在,把账册交出来吧。看在这几日相处的情分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卫云舒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媚,让韩青不由得一怔。

“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卫云舒慢慢向后退去,“你以为我刚才为何要与你说这么多废话?”

韩青脸色骤变,猛地向前扑去,却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脚正在迅速失去力气。

“你...你下了毒?”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刚才喝过的水囊。

“不是毒,只是一种麻药。”卫云舒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苏姐姐给我的防身之物,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剂量不大,但足够让你安静几个时辰了。”

她早在韩青不注意时,将麻药粉撒在了他的水囊中。刚才那番对话,既是为了确认猜测,也是为了等待药效发作。

韩青还想挣扎,却连剑都握不稳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瘫软在地,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卫云舒:“你...逃不掉的...外面全是...二殿下的人...”

卫云舒不再理会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账册和密信小心地藏在怀中。她走到洞口,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黑风岭山势险峻,林木茂密,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但也极易设伏。韩青既已叛变,那么他安排的所谓“安全路线”必定是死路一条。

她必须靠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正当她凝神思考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兵刃相交的铿锵之音。卫云舒心中一紧,屏息凝神,透过藤蔓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道上,一队玄甲骑士正与一群黑衣人激烈交战。那银甲面具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他手中的长剑如游龙般穿梭,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

是昨夜救她的那个玄甲卫统领!

然而形势不容乐观,黑衣人数量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玄甲卫虽骁勇,却也渐渐落入下风。

卫云舒心念电转,迅速做出了决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陷入重围。

她取下背上的“松风”琴,盘膝坐下,指尖轻抚琴弦。此时此刻,音律或许是她唯一的武器。

《石上流》——这是父亲生前教她的一首冷门琴曲,其音清越激昂,特别适合在山谷中传播。更重要的是,这首曲子中暗藏了司乐坊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清越的琴音自洞口流淌而出,初时轻柔,继而转急,如溪流击石,声声清脆,在山谷间回荡。交战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琴声所吸引,动作不由得一滞。

银甲统领闻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明白了什么。他长剑一挥,高声道:“援军已到,杀!”

这一声呼喝如同给玄甲卫注入了强心剂,众人精神大振,攻势顿时猛烈了几分。而黑衣人则阵脚微乱,不知这琴音背后藏着多少伏兵。

卫云舒指下不停,琴音越发激昂。她巧妙地在曲调中穿插着司乐坊的密语,将“东南方向有埋伏”、“西侧山路可通”等信息传递给玄甲卫。

银甲统领显然听懂了其中的讯息,指挥着玄甲卫且战且退,向着西侧山路移动。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支冷箭突然从密林中射出,直奔银甲统领的后心!

“小心!”卫云舒失声惊呼。

银甲统领闻声猛地侧身,箭矢擦着他的臂甲而过,带起一溜火花。虽避开了要害,但左臂仍被箭簇划伤,鲜血顿时染红了银甲。

他回头望向山洞方向,目光复杂,随即咬牙下令:“撤!”

玄甲卫护着统领,迅速向西侧山路退去。黑衣人紧追不舍,但碍于地势狭窄,无法形成合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琴音渐止,卫云舒松了口气,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她迅速收起古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洞口藤蔓突然被一剑劈开,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眼前,眼中闪着凶光。

“顾大家,好一手音律退敌之计。”黑衣人冷笑道,“可惜,到此为止了。”

卫云舒连连后退,右手已摸上银镯机关。洞内空间狭小,她已无路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先前受伤的银甲统领去而复返,长剑直取黑衣人后心。黑衣人慌忙回身格挡,二人顿时战作一团。

“走!”银甲统领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对卫云舒喝道。

卫云舒毫不犹豫,趁机冲出山洞。然而刚出洞口,她就愣住了——山道上,更多的黑衣人正朝这边涌来。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她心一横,转向一旁陡峭的山坡,准备冒险一搏。

“跟我来!”银甲统领突然摆脱对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冲向另一条更为隐蔽的小径。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薄茧,握得她生疼,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二人一路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黑衣人。银甲统领对黑风岭的地形似乎颇为熟悉,带着她在密林中左拐右绕,渐渐甩开了追兵。

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他停了下来,松开她的手,靠在一块巨石上微微喘息。左臂的伤口仍在渗血,将银甲染得越发鲜红。

“多谢相救。”卫云舒平复着呼吸,真诚地道谢。

银甲统领摇了摇头,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职责所在。”

他伸手缓缓取下脸上的银甲面具,露出一张卫云舒再熟悉不过的脸——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只是此时因失血而略显苍白。

“殿下!”卫云舒惊呼出声,怎么也没想到,一直暗中保护她的玄甲卫统领,竟然是萧景澈本人!

萧景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您怎么会亲自来云州?京城那边...”

“京城有苏月见坐镇,暂时无碍。”萧景澈撕下衣摆,简单包扎着伤口,“倒是你,孤身涉险,可知我...朝廷损失不起你这样的栋梁之材。”

他中途改口,但卫云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停顿,心下微动。

“殿下伤势如何?”她上前一步,想查看他的伤口。

“无妨,皮肉伤而已。”萧景澈摆手阻止,目光却落在她脸上,“你怎么样?韩青有没有伤到你?”

卫云舒摇头,从怀中取出账册和密信:“幸不辱命,证据都在这里。而且,我找到了顾先生的信,里面记录了二皇子与突厥勾结的详情。”

萧景澈接过信,快速浏览,脸色越发凝重:“果然是他...”

他抬头看向卫云舒,眼神复杂:“你可知,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愿闻其详。”

“二哥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如今他既然敢对你这钦差下手,说明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萧景澈沉声道,“我离京之事,恐怕瞒不了多久。一旦他得知我也在云州,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一并除去。”

卫云舒心下一凛:“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萧景澈站起身,望向京城方向:“必须尽快回京,在二哥察觉之前,将这些证据面呈父皇。只有陛下亲眼看到这些,才能定二哥的罪。”

他转向卫云舒,目光坚定:“这一路,将会比来时更加凶险。你...可还愿意相信我,与我并肩而战?”

山风吹过,扬起他散落的发丝,也吹动了卫云舒的心弦。她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尊贵却甘愿为她涉险的男子,想起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殿下,”她微微一笑,目光清亮如星,“清弦的答案,从未改变。”

萧景澈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好。”他声音低沉,“那我们就一起,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正在这时,远处隐约又传来了追兵的声音。萧景澈神色一凛,重新戴上面具:“走,我知道一条隐秘的山路,可以绕过他们的封锁。”

他向她伸出手,这一次,卫云舒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两只手紧紧相握,仿佛许下了无声的盟约。

而他们都不知道,远在京城的皇宫深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二皇子萧景睿站在御书房外,望着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传令下去,是时候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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