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迦叶一直在思考着刚刚柳月光的话。
但当二人刚抵达客栈,发现有一男子正等候在门口。
刚一见到二人,此人向裴定言行一大礼,双手握拳抵大腿,俨然一副下属姿态。
“参加世子,卑职已将三十万两白银,分批次借柳家漕帮旧部运抵定西州,想必此时已抵达“
“我已和世子传信,这段时间跟在阿月身边,我借机接近宇文拓,发现他每三天便会前往城西的一家名为“张氏铁器”的铁器铺,但并未购买物件,实在可疑。属下怀疑这个铁器铺是宇文拓与朝中幕后黑手的接头之地。”
此时悬赏画像上的面孔,活生生出现在了迦叶面前...粗眉深目,不是王良是谁!
柳月光和王良原来都是裴定言的人!军饷没丢,而是平安抵达了定西州...
迦叶如同一盆冷水自头上浇下,心中恼怒不已。
既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让自己演这么一出戏!为了捡起幼年学的连厢舞,自己苦练多日,只为今日不在众人面前露出破绽,又牺牲色相讨一众宾客欢心...实在是可恨之极!
想到此,迦叶面如寒霜,头也不回地拔腿快速朝客栈二楼走去,她要速速回房收拾东西离开此地。
十年沙陀寺苦修,菩提树下扫叶,明镜台前拭尘,哪里识得人间的弯绕肠、机巧心?
裴定言一直默默盯着迦叶,见她离开,便快步跟了上去,留下王良原地不知所措。
还未等裴定言开口,迦叶背对着他抢先道:
“自世子镇守奉元关以来,边关多有冲突,却总能化险为夷,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也曾听军医说,世子经常亲自帮受伤的士兵换药。此次横穿大漠,大部分时候是世子代替我和裴副将守夜,我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
“今日方知,这些不过是表象。将军是戏弄我也好、试探我也罢,既然不信任我,便分道扬镳罢!”
迦叶显然已是气急,说到最后一字已带嘶哑。
裴定言听罢,胸腔里涌上一股陌生的懊恼。
父王曾言:“为将者,只能踏血,不能辩白”
这些年也有人说他冷酷傲慢,说他踩着尸骨登高、说他背信弃义
他向来不屑辩解,但不知道为何,他此刻心中竟然有些不愤...
两人沉默了一会,裴定言看着面前姑娘愤怒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迦叶姑娘,是否跟已故的叶宗尧叶将军的夫人苏佩相识?”
平地一声惊雷!
听闻此言,迦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此时已经顾不得气恼,她张了张嘴,但是仿佛喉咙被人扼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未等她说出任何话,裴定言接着道:
“《梦梁录》有言:连厢之技,形若流云,节如骤雨,习者非三冬之功,不能得其仿佛。”
昨日迦叶姑娘身韵灵动,刚柔并济,显然远非几日之功。且连厢舞的起势通常是右足先迈,但姑娘每次都是携棍左足先起,右手回折,每次击打关节时,你都是用手腕下压三寸发力,这实为苏家剑法的第七式“雪扫阶”。”
“这套舞步,我多年前曾在叶将军夫人的生日宴上看见过,叶夫人苏佩以连厢棍代剑,化用祖传苏式剑法为舞步。姑娘的连厢舞步,确有苏式剑法的“柔尽刚生”之意。”
听到此处,迦叶已经哑口无言。
自幼时,每逢将军府有宴请,苏佩必会展示她的自创连厢舞,有时高兴,跳完舞还会立马接上一套苏式剑法。自己的连厢舞,确实是自幼时跟着娘亲跳的。
还没等迦叶反应过来,裴定言接着说道:“早在沙漠中,我就看出姑娘的使的刀虽凌厉,大开大合。但是步法以腰为轴,看似退实则进,有风中垂柳的韵律,正是苏式剑法的特殊步法。”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迦叶问道:“柳月光寻找会跳连厢舞的人,将连厢舞作为和镇西军接头的暗号,也是你们设计的一环吗?只为探明我和苏夫人的关系?”
裴定言盯着迦叶,微微点头。
“我猜测姑娘与苏佩多有渊源,因此便想通过连厢舞再试探一二。将此方式作为接头方式,是我让王良告知柳月光故意为之。”
“柳月光和王良都是你的人?”迦叶追问道。
裴定言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慢慢把真相全盘托出:
“柳月光之父是负责江南漕运水路的通判柳修远,近年来,朝中有人对调拨定西州的军饷虎视眈眈,因此一直是柳家帮助镇西军将军饷分批次暗度陈仓送达定西州。但柳家前阵子被灭口,只有柳月光侥幸逃脱出来。柳家被灭口,想必是偷偷转运军饷的事被人知晓,挡了朝中贪墨军饷之人的财路。”
“这次负责押送军饷的户部转运使王良是我的人,他在押送途中发现了贪墨军饷的幕后黑手可能和苍月城的城主宇文拓有勾结,怀疑军饷被人偷偷转运至苍月城内,因此主动背下黑锅,潜入苍月城秘密调查,柳月光也是如此。”
“此行我们的目的不仅是绘制舆图,更主要是来探查苍月城私藏军饷一事,此事非同小可。”
听完这些话,迦叶仿佛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裴定言生出了九尾狐的轮廓,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词:
“多智近妖”
她追问道:“宇文拓如何会允许王良出入城主府得以打探消息,而不加设防呢?难道是因为宠爱柳月光因此放任不管?”
裴定言看着她,突然笑了。
“王良现在的身份是叛逃的转运使,明面上是宇文拓的同伙,宇文拓想必是猜测王良是他主子的人,才不加设防,此便是不打自招了,更加说明了宇文拓和朝中的幕后黑手脱不了干系。”
“至于出现在王良身边的柳月光,宇文拓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便不知了。”
说罢,盯着他缓缓说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宇文拓藏匿军饷的地方。”
听到这,迦叶感觉已经难以呼吸。但此时裴定言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完全没了开始的急切之态,语气也渐渐舒缓,似乎带着一丝安抚,只听他继续说道:
“试探姑娘并非恶意,只是觉得,也许我们是同路人。”
“你愿意和我一起调查这桩案子吗?这位苏家的姑娘?”
他生了一双天生含情的眼,但是眼神总是凌厉的、探究的、淡然的...
但伽叶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中带着勾人心魄的专注,自己却浑然不觉。
突然想起来了小时候爹爹给她讲述志怪故事时,狐狸精迷惑书生的描述:
“其视君子,目如沉雾,神若悬丝。每闻其声,则睫羽微颤,似飞蛾见烛,明知炙热而难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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