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请
风以安出了客栈，瞬间就被喧闹的人声扑了一脸。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风以安红色的身影走进人群，转眼就不见了，像一抹墨迹消散无痕。
风以安其实也没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一会儿进个药铺提两包药出来，一会儿再糖果铺子里买包糖，一会儿去成衣铺子里定两件衣裳，一会儿又在小摊贩那里买点儿小吃……总而言之，他看到一个铺子摊子就要过去看看，就连女儿家的首饰胭脂铺子，琴行绣坊都没放过……
风以安含了块桂花糖，缓解刚才吃了块辣豆腐带来的辛辣，嘴唇红红的。他逛完了铺子，在居民住宅里交叉纵横的小巷子里乱走。这些小巷子四通八达的，他找不着东西南北，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只随着喜欢乱走，哪怕走到了破庙荒宅处也无不可。
这些巷子有些热闹，有些安静，有些传出孩童清脆的笑闹，有些隐着妇女邻里的家长里短，老人看客的棋盘厮杀，有些则藏着些卖东西的小门面。风以安刚在一个大娘那里买了份萝卜糕，就闻到一股酒香。他顺着酒香逐渐离开了深巷，到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沿着石板路往里走，风以安看到了一个叫千酒坊的酒庄，散发着醉人的酒香。风以安眼睛亮了亮，这可是江湖有名的酒坊，各地都有，不过卖的酒各不相同，各有地域特色。不过有一点相同的就是这里卖的酒种类多样，口碑都不错。
相传不同地方的千酒坊都是一对兄弟的。哥哥善经商，弟弟擅酿酒。兄弟二人走遍各地，弟弟总能根据地域特色跟口味习惯酿造出独特的美酒，而哥哥就开一间千酒坊，专门来卖这些酒。久而久之，千酒坊就成了美酒佳酿的代表。传说真假无从得知，不过各地基本都有这么一家酒庄。真的也好，借名也罢，千酒坊的酒总是值得尝一尝的。
风以安过去买了两坛子酒，手指拎着小坛子缓缓悠悠地继续乱逛。
等他绕过城中那棵无比粗壮的枫树，就再次回到刚来时，正对着城门的那条最宽阔的大街时，日头已经西斜了。日光拉长了人影，风以安踩着暖光又进了那个叫远香楼的酒楼。酒楼人倒是不少，多是些书生远客。
前两天见到的小二忙中脱身，招呼道：“公子又来吃饭？可能得稍等一会儿，现在没座儿了。”
“那有雅间吗？最好还是靠街有窗的。”风以安问他。
“噢！那还有一个，我带您过去？”小二蛮兴奋。
风以安点了点头。
小二把他引到三楼的一个雅间。许是位置比较高，人声都隔得有些远。
风以安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你看着上些菜，多一点，两人份。”
小二接了银子就欢天喜地地去安排了。
风以安又含了颗糖的功夫，小二就给风以安排了一桌子的菜。热气腾腾，香味弥漫。
“客官您慢用，有事儿再叫我。”小二说完就去忙了。
风以安拿出在千酒坊买的酒，倒了一杯尝了尝，果真独具特色。“有兴趣喝一杯吗？”他坐在窗边，顺着支起的窗子往下看。“你跟了我大半天了吧？萧北若？”
风以安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对面就出现了一个人，黑衣持剑，可不就是萧北若嘛！
风以安倒了两杯酒，给他推过去一杯。“你跟着我干嘛？”都说了咱俩不认识。
风以安抬眼看着他，再次感叹这人长得真好看。桃花眼黑亮澄净，哪怕不笑也含着一汪深情。就是干嘛总跟个幽魂似的跟着他。
萧北若看着眼前人湿漉漉的大眼睛，无比直白坦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那个人。”废话，一模一样。
“噢…你朋友吗？”风以安垂下眼，拿筷子挑鱼肉吃。
萧北若没有回答，端起酒杯把酒喝了。一股辛辣流进胸腔。
风以安没听到回答，当他默认。“你跟着我是想确认我跟你朋友什么关系？”风以安觉得这鱼做的不好，没什么味道。他换了一盅甜羹。
“可以这么说。”萧北若回答，看着他挑着眼前的菜吃，连握筷子都姿势都没变。
“那你去找你朋友问问呗。”跟着他有什么用，他又记不得什么。
“我找不到他。”对面人这么说，桃花眼流出几分落寞悲伤。“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
风以安愣了下，找不到？什么意思？失踪了？还是，死了？
“那你…节哀？”他试探着问。
萧北若抬眼看着他，目光幽深。良久之后，他哼笑一声。气的。
风以安觉得这声笑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自己耳蜗里，搔起些不知名的痒。
他抬手摸了摸耳廓。“所以你是看我跟你朋友很像，借我来缅怀你朋友？”他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自己看到萧北若的熟悉感。
萧北若额角跳了跳，磨了磨牙。他拿起旁边的一坛子酒灌了一口。“前两天，城外枫树林…”
风以安原本看着他喝酒，就听这人转了话头。他马上低头拿勺子喝粥。真要命，还是被发现了。
“…你是不是见过我？”萧北若看他不敢抬头，觉得有些好笑。
“呵呵，那啥，我只是路过。”风以安尬笑。
“哦？是吗？”语气似笑非笑。“你跟那伙人一起出现，还躲在暗处窥伺，很可疑啊。”
“！！！我跟围攻你的那些人没关系！”天！早知道不去看热闹了。
“怎么证明？你来这里干什么？”萧北若气定神闲。
风以安眨了眨眼，合理怀疑萧北若在玩儿他。他倒也不怎么慌，继续慢悠悠地吃甜羹。
“怎么证明？那你怎么证明我跟他们有关系呢？而且，正常人听到打斗声也会过去看看吧…”风以安咽了口甜粥，“像我这种没什么功夫的，躲在远处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很正常。”萧北若嘴角勾了点笑意，桃花眼波光潋滟。他觉得对面那人的声音都被甜羹浸透了，总算不挑戳他心窝子的话讲了。
风以安觉得这张脸真是好看，嘴里的粥都不甜了，真是诱人犯罪。
算了，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他收了刺儿。“我跟围攻你的那伙人没关系，来到这里也是偶然。”管你信不信。
“我相信。”声音里仿佛也染了笑意。“交个朋友吧。”
哈？我好像没问。不是，您这思维是不是有点跳？风以安瞪着眼睛看他，眼睛圆溜溜的，清亮湿润。
萧北若看他直直看着自己不答话，略心虚地转开目光，“你今早跟那姑娘交朋友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
风以安继续盯着他看。“你想跟我交朋友？因为我长的想你死了的朋友？”风以安语气平静。
萧北若却听出些冰凉寒意。
“不是。”萧北若回答，转回目光看着风以安没了笑的眼睛，“我想跟你交朋友只是因为你是你，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没有调笑和逃避，带着认真与诚意。
风以安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他垂下眼睫，手指带着勺子胡乱地搅着汤羹。
“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朋友？你跟那女孩又不一样。”风以安没有抬头，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哪儿不一样？”那人是女的？萧北若咬牙切齿。
“她跟我一样，武功不高，而且擅长跑路。而你就不一样了，”风以安又露了点笑，沉静的眸子里重新闪现出灵动狡黠，“你一看就武功高强，不好惹的样子。前两天还被人围攻，一看就仇家很多。跟你做朋友肯定麻烦不断。”
萧北若也笑了。这人笑起来有些孩子气，但却被那张脸的风流掩藏了。见了鬼了，自己是咋看出来的。而且这张招蜂引蝶的脸，说不定还有不少女人为了这人争风吃醋，思维无限延伸，风以安都快麻了。
“我的麻烦自然有我自己解决。而且，”萧北若看向窗外，“你遇到麻烦我还能帮你解决。”
风以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就看见人群中有几个相当突出的壮汉，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守在远香楼的门口。
风以安扶额，天，乔余说的真没错，万金赌场的人还真找来了。而且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真要命。
“怎么样？”萧北若问。
“也不是不行。”毕竟他还要在这儿再待一阵子，也不能一直躲。而且，单看萧北若那张脸，自己也不亏。
“来，咱俩碰个杯。喝杯酒，以后咱俩就算莫逆之交了。已有见到我有麻烦就不能见死不救了。”风以安笑弯了眼睛，像只小狐狸。
萧北若嘴角抽了抽。这人不会跟其他人也这么说的吧。但他还是接过了风以安递过来的小坛子，跟风以安碰了一下。酒液飞溅，彼此相融，流入胸腔。
别担心，我会永远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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