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
海芒大惊失色慌忙摆手，把脸撇到一边，不敢直视谷晴的双眼。
“别催眠我，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我、我可以替您和、和许锐改善关系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谷晴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但我需要继续扮演下去。我注定无法取代阿月，成为许锐的母亲，那就至少让我尽到影子的职责，在背后默默守护。以她现在面临的困境，一个脾气恶劣、作派严苛的队长远比温柔的家人更能有效警醒她，鞭策她。”
望着拔腿欲逃的海芒，她并没有任何动作，只嘴角露出苦笑。
“况且，我从未学会该怎么去扮演她温柔的家人......你倒是挺适合这个角色，我说得对么，海芒？”
“！”
只跑出几步的海芒宛如定身，脑袋往下一沉，接着一动不动了。
谷晴撩了撩额发，缓缓站了起来，注目她的背影。
“傻孩子，我的催眠靠念名字就能触发，不看我有什么用？好了，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任务。”
“是......”
海芒打着哈欠，没睡醒似的，拖着沉重步伐朝自己的帐篷方向迈去。
走到帐篷跟前时，她才略微清醒些，怔了一征，困惑地拉开门帘，钻入其中。
“你干嘛去了？”
“嚇——”
突如其赖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许锐人没离开睡袋，却侧着身子对着她，睁眼与她说话。
“你、你醒了啊？吓我前先打个招呼行不行......我去上厕所了。”
“去了好久。”
“哈哈，可能是发呆了吧？湖边夜景很美，我小望了一会儿。”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的，刚数到225。”
“呃，打算数到多少？”
“300。”
“好苛刻！”
海芒一边挪进睡袋，一边笑着揶揄，“看来，你也没醒多久嘛，没看到我就开始计数什么的，好沉重啊你！”
“只是担心你迷迷糊糊把净化器关掉了。”
“我是笨蛋吗？”
海芒恼火地吐槽，忽然不知为何，火气一下子消失无踪。
仿佛某个回想不起的梦境，触动了她心中的柔软，从睡袋里挤出一只手来。
“你要那么不放心，牵着我的手睡咯？”
很意外。
许锐似乎没觉得这是个愚蠢的提议，滑开拉链，也将手掌伸向了她。
十指轻轻相扣。
“放心了？”
“嗯。”
“那么再次晚安——”
“以后记得睡觉前少喝水。”
“......”
这一回海芒入眠挺顺利，不像睡在睡袋里，而是躺进了一张柔软的大床。
沉沉睡到天明，惊恐的尖叫声把她和其余人吵醒。
“什么？”
她揉着眼睛想往外爬，许锐早夺门而出。
好不容易扯开睡袋，跑到帐篷外，所有人已聚在附近，脸上大多是虚惊一场的表情。
只有白霞惊魂未定的样子，抱着自己身躯发抖，目光偷瞟不远靠近湖岸处，一团正在蠕动的东西。
“哇！”
海芒凑近一看，也被吓得倒抽凉气。
那是条比人类体型还大的怪鱼，外观青黑色，巨嘴一张一合呼吸着，臃肿的鱼身上遍体脓包。
可继续仔细检查，恐怖程度翻了十倍。
那些脓包，以及密集的鱼鳞，竟是无数条正常大小的鱼构成的，而且每条都活着，各自扭动个不停。
这些宛如细胞的小鱼，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或有嘴无目，或头尾相衔，杂糅成整体，好像造物主发疯的作品。
“我、我上完厕所......一回头，就看到这东西在我背后，湿漉漉的，搁浅了似的......”
白霞断断续续道明了经过。
“大概是被浪冲上来的，你没留意。”
谷晴拿起登山杖，抵住怪鱼，想把它推回水中，试了试，却纹丝不动。
“我来吧。”
楚羡鱼颇有绅士风度，握着登山杖走上前，洪刚峦、田希阳两个男人也来帮忙。
奈何鱼身油滑，没有好的受力点，连洪刚峦这种大力士一时都没能撼动。
“呵呵，楚公子，还羡鱼么？”
谷晴笑眯眯瞧他们忙碌，调侃了一句，忽听海芒在背后小声嘟囔：“好恶心......”
“恶心？”
她冷笑一声，“等我们深入旧湖，你干脆把眼睛蒙上吧，不然碰见的全是这种聚合体。”
“啊，这就是聚合**吗？书上老是提到它，但形成原理我还没弄懂。”
“光读书是不够的。”
听到海芒并非认错或者狡辩，而是大大方方地提问，谷晴也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度。
“你有学过那个著名的‘樱花树’案例么？”
“学过的。”
“意识失控后，还能引起那种完整的，甚至挺有美感的畸变，基本上只会在我们人类身上发生。因为人具有智慧，大脑能记住、重现和想象具体的事物。可是动物不一样，它们智力欠发达，所想即所见，压根没有思维能力。”
“什么叫所想即所见？”
“简单来说，就是感知器官接受到什么，大脑即呈现什么，至少鱼类仅存有这种反射。众所周知，意识畸变是个体胡思乱想的具现化进程。对于它们，无异于本身不受控朝着它们看到的画面进行变化。”
“诶？”
海芒手指半截入水的聚合怪鱼，不解地问她。
“难不成小鱼看到大鱼，然后也把自己变成了大鱼？”
“不是这样。”
许锐主动接过话茬，“鱼是群类。每条鱼的视野内不可能是一条鱼，而是整个鱼群。而众多鱼共同畸变，彼此间自然会相互影响，于是趋同化变成了这只外观类似单体，实际又是整个鱼群构成的庞大聚合怪物。”
“不愧是理论科的高材生！”
话音刚落，田希阳就朝她竖起大拇指。
谷晴也满意颔首，对海芒说：“牢记你许老师教的知识吧。”
“谢谢许老师。”
海芒哭笑不得答应。
白霞听着听着忘掉了恐惧，佩服地望向许锐，“其实我都一知半解，今天才总算弄明白了。”
“哎——”
谷晴直作摊手状，“本届队员素质堪忧啊，还得感谢这条鱼帮你们打了预防针。知道干故土考察的，野外见得最多的聚合体是什么吗？不是鱼，是昆虫。穷尽你们的想象力也想不出那种混乱，而且多数聚合体并非只由单一物种构成。”
“......”
海芒和白霞刚松弛的神经，又被她的话提紧几分，暗暗害怕。
哗。
谷晴挥杖将聚合鱼彻底击入湖水。
“给你们一个忠告，恐惧是要靠理性制伏的。不论聚合体还是游荡的单体，这些无脑**已失去了意识，无非就是长了脚和翅膀的植物，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没了，外界危险也未必会有反应，更不可能攻击人类。”
她转身盯着海芒和白霞。
“假如，植物能走路，由于向光性在每天大地上成群移动，路过你们。你们会怕吗？”
“......应该不怕吧。”
“开始会怕，习惯了或许就不怕了。”
两人答案略有出入。
“就是这个理。”
谷晴反拿登山杖捶了捶背，不紧不慢走回营地，“来吧，收拾好扎营物资，我们准备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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