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正月二十,车队抵京。
午门巍峨,风雪却忽然收止,像老天也忌讳这片朱墙黄瓦。
谢无咎掀帘,遥遥望见城楼下乌压压跪了一地——
太子少师、齐王客卿、司礼监秉笔,甚至连久病不出的太后都派了贴身女官来迎。
“七殿下,”女官福身,鬓角银钗晃出冷光,“太后念您雪路辛苦,已赐居‘听雨台’,即刻迁入,不必往坤宁请安。”
不必请安,便是软禁。
谢无咎笑得温雅,揖手称谢,回头却握住沈归雪腕子,指腹在袖里写下一个字:忍。
贰
听雨台,名雅,实则冷宫。
位于西六所最深处,三面临湖,一面高墙,冬日潮气侵骨。
沈归雪前脚踏入,后脚便听见铁闸落锁——
“太后口谕,外客不得擅入。”
外客,自然指他。
谢无咎被单独带走。
临别,他俯身替沈归雪整了整狐裘领,声音轻得像雪落——
“三日内,我必来接你。”
说罢,解下腰间“听雪”剑,塞进少年怀里,“剑在,我在。”
叁
夜深沉,湖风卷雪,拍窗如哭。
沈归雪抱剑坐在榻沿,指尖摩挲剑鞘上那粒苍青琉璃,寒意沁骨。
忽然,窗棂“咔哒”一声轻响——
一片薄刃自缝隙探入,挑起窗闩。
黑影闪入,落地无声,却对着沈归雪单膝跪下:“风雪楼旧部,参见少主。”
月光映出那人半边脸,赫然是庄子暗卫副统领——燕九。
沈归雪眸光骤凛,“谁准你叫我少主?”
燕九抬眼,眼底燃着狂热的火:“凤命归位,朱鸾已现。楼主有令——三日后雪夜,劫您出宫。”
肆
同一刻,慈宁宫地底暖阁。
谢无咎赤足跪于金砖,脚踝锁着细金链,链端连在太后凤椅之下。
鎏金鹤炉里,檀香浓烈,掩盖血腥。
太后手执犀角小盏,盏内翻滚赤红药液——朱鸾解药。
她垂眸,护甲尖挑起少年下颌:“乖孙,那孩子是谁?”
谢无咎笑,唇角裂出血丝:“捡来的乞儿,祖母若喜欢,送你玩。”
“哦?”太后轻笑,指尖一弹——
药液泼在少年胸口,瞬间蚀衣透肤,冒起一缕白烟。
谢无咎背脊弓如虾米,指节攥到青白,却愣是没吭一声。
“三日后,带他来慈宁,”太后俯身,声音温柔得像毒蛇吐信,“我要剜那颗朱砂凤命,炖汤补身。”
伍
第三日,雪下得格外大。
听雨台外,更鼓刚敲三下,湖面忽起炸裂声——
十数黑衣人踏冰而来,袖中射出钩索,飞身登廊!
沈归雪抱剑立于阶前,狐裘被风卷起,露出里头素白劲装。
为首者,燕九,低喝:“少主,走!”
沈归雪却后退半步,摇头:“我还不能走。”
燕九急红眼:“再迟一步——”
话音未落,高墙外亮起连绵火把,铁甲铿锵,御林军鱼贯而入,弯弓搭箭,箭尖涂着暗绿磷光——朱鸾毒液!
御林军分列,让出一道玉阶。
谢无咎自雪中缓步而来,仍是一袭素衣,胸口却洇开大片血迹,步步落红。
他看也未看包围,只抬眼望向沈归雪,笑得极轻:
“阿雪,我来接你了。”
少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贯的温柔——
仿佛眼前不是千军万马,只是梅林深处,一场寻常雪落。
陆
太后凤驾随后而至,金扇轻摇,眸光森冷。
“乖孙,”她遥遥开口,“把凤命献上来,祖母留你全尸。”
谢无咎侧首,笑意更深:“祖母年迈,眼晕了吧?”
他抬手,袖中落下一物——朱红玉牌,被毒血浸得发黑。
“凤命在此,”少年指尖一弹,玉牌高高飞起——
“想要?自己来拿。”
刹那间,箭雨齐发,毒火连天,雪与血交织成一片赤雾。
谢无咎回身,一把攥住沈归雪手腕,十指相扣——
“抱紧我。”
沈归雪未犹豫,手臂环上少年腰背,触到满手温热黏腻。
谢无咎低笑,借他力道纵身一跃——
两人竟跳上事先暗藏的雪橇,借势滑向冰湖!
“轰——”湖面炸开,冰层断裂,毒火与箭雨尽数坠入寒水。
风雪呼啸,雪橇如离弦之箭,载着少年与少年,冲破重围,消失在茫茫雪夜。
柒
远处,皇城钟鼓忽鸣,惊起一天鸦阵。
太后立于高阶,指节攥到青白,厉声尖喝——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雪野尽头,两道并肩背影已被夜色吞没,只余一线血痕,蜿蜒于素白之上,像一柄未出鞘的刀,悄然划开曜朝风雨欲来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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