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一望,见云舒那副柔弱模样,心里怎么也不觉得云舒会杀害朱成。
何喻之凝眉,屋内视线忽暗忽明,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看不出喜怒哀乐。
云舒内心毫无波澜,仔细窥探何喻之神色,思考应对的策略。
耳畔传来姜源大惊失色的声音,云舒心知她有九成把握可以离去。
“你怕不是瞎说的吧?”姜源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厢房,令那个先前说话的士兵用手堵了堵耳朵,姜源步步紧逼士兵,说:“云舒姑娘这段时日一直同我在一处,何时见过你?你别看着人家姑娘貌美如花,就觉得她是心狠手辣喜欢人。”
他瞥眼云舒娇弱的模样,满眼心疼,连语气也缓和不少:“你瞧瞧,她瘦弱无骨的,怎么杀得了肥头胖耳的朱成?”
官兵被姜源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云舒下意识朝姜源所在之处望去,见他振振有词的模样,嘴角抹平并不言语,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
姜源见云舒与自己两眼相望,心情愉悦许多,得意洋洋仰头,道:“云舒别怕,有我在,我会为你撑腰!”
姜源鲜少对她直呼其名,哪怕与她缠绵悱恻、耳鬓厮磨,也只是唤一声“舒娘”。
在他眼里,她就是高悬的明月,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所以他要将她独占,让她所有的时日都属于他。
他先前说的赎身并不是玩笑话,是真心话,他真的想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不是妾室不是外室,而是他唯一的妻。
“姜公子真是有情有义。”何喻之扶掌感叹道,他并不打算为难像云舒这样的弱女子,她们在乱世存活不易,他懂得她们的艰辛,所以对她们格外心软些。
他挥挥手,示意底下官兵都离开。
“例行公事,还望姜公子莫要放在心上。”何喻之拱手致歉。
姜源不情不愿与他拱手作揖,“无妨,你自去忙吧。”
要不是出门在外,最近景洪帝又格外器重何喻之,姜源才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何喻之才刚转过身去,就听到身后一阵呼喊。
“将军!”云舒急切跑过去,在何喻之面前娇喘吁吁,由于重心不稳,导致她摔到何喻之的怀里。
何喻之手疾眼快扶住云舒,云舒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多……多谢将军。”云舒含羞低头,声音娇媚诱人,如同浓郁的酒,闻之欲醉。
“何事如此惊慌?”见云舒站稳后,何喻之温声问。
云舒脱下披在肩上的披风,在不经意间露出洁白如玉的美肩,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她瞬间羞红了脸。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云舒将衣服扯好,后退两步向何喻之蹲身行礼,道:“多谢将军好意,奴家一卑贱的风尘女子,早就习惯了衣不蔽体,这件披风算是被我糟蹋了,改日我再赔将军一件披风。”
何喻之伸出手,拒绝的话还未到嘴边,就听到姜源大声叫道:“一件披风而已,姓何的,你需要多少银两,我加倍——不,三倍给你,反正我姨母是皇后,我有的是钱!”
何喻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看向云舒,认真地说:“云舒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啊?”云舒故意疑惑问。
何喻之解释道:“我是希望姑娘日后不再没入风尘,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子,并不是觉得姑娘是个卑贱之人。同样是人,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姑娘能在乱世凭自己本事存活于世,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舒深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何喻之说的话有多么令人动容,她也不为所动。
她幼时被心狠手辣的爹卖入青楼,没入风尘。一日老鸨调·教·姑娘们的场景被北吴亲王顾缙撞见,年少的她姿容出众,顾缙一眼就看中了她。
顾缙怜她年幼,堪称绝色,同时不忍一朵鲜花凋零,便让她跟在他身边,成为了他第一个贴身侍女。
后来顾缙亲自教她武艺,她日日勤学苦练,时至今日终成一位武力高强的刺客,杀人不过弹指间。因此,她成为了顾缙的暗卫,帮着顾缙做了许多事。
她凭着寻花楼花魁的身份,在大荣暗中刺杀过不少勋贵子弟,其中也包括即将上战场的小将。她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从未有人发觉,这样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会是幕后真凶。
想到这里,云舒底气十足,抬眼看向眉眼平和的何喻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这个目标,她自信能够完成。
鱼儿,已经上钩了。
转眼间,云舒已泪水汪汪,噙着豆大的泪珠,委屈巴巴地问:“真的吗?我……我这样龌龊不堪之人,也能成为光鲜亮丽的女子吗?”
何喻之毫不犹豫点头,安抚道:“能,只要姑娘坚守本心,做一个贤德良善之人,便能一辈子光鲜亮丽。”
云舒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看他如此真挚的目光,又不免觉得她多想了。
她含蓄笑笑,向何喻之屈膝行礼,说:“多谢将军,奴家明白了。”
姜源听到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有来有回乐此不彼,全然忘记旁边的他,气得头顶冒烟。
他一直咬着后槽牙,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姓何的,你的话未免太多了吧。”姜源一字一句地说,恨不得将何喻之劈成两半在嘴里咬着,这样才能出气。
他一手捂住耳朵,做出厌恶的模样。
“真是聒噪!”姜源愤愤说。
何喻之脸上依旧挂着客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反应平淡,像是无风的海面,一眼望过去平淡无波。
他睨姜源一眼,方想说话时,就听到云舒深吸一口气,抽泣声此起彼伏。
“将军!”云舒跪在何喻之腿边,一双手不停摇晃何喻之的裤腿,可怜巴巴地说:“如今寻花楼已被将军搜查,奴家无处可去,还望将军垂怜,给奴家一个栖身之所。”
她说话的声音轻而妩媚,配上她呼之欲出的眼泪,更让人心生一种保护欲。
姜源连忙上前擦去云舒的泪水,一脸心疼,根本顾不得云舒方才说了什么话,也不去想她为何不跟自己说这些。
“云舒姑娘,你跟我走,别去求他,我会给你一个家。”姜源说得情真意切。
他不像云舒说的那般,把云舒当做一个小猫小狗,为了让她活下去,就给她一个栖身之所,而是把云舒当做他最重要的人,想给她一个家。
一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云舒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用手虚掩唇角,掩饰自己的悲伤。
“云舒姑娘,你先起来,有话我们慢慢说,犯不着给我下跪,我何喻之承受不住。”何喻之半蹲下身,准备伸手虚扶云舒起身。
云舒是寻花楼的花魁,做花魁可不是只有姿色这么简单。花魁娘子需要有丰腴的身材或纤细的身材,要么从视觉上给客人一种欣赏的美,要么让客人能够用手用身体去感受你的美。
云舒是寻花楼里最会跳舞的姑娘,所以她的身形比一般人都要纤细,犹如一张纸片,风轻轻吹就能倒下。
何喻之只将手触碰到云舒的衣肩一角,就仿若触碰到云舒的全身,只要他稍稍抬手,他就能提起云舒整个人。
在何喻之伸手准备搀扶自己时,云舒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好几种应对策略,最终选择了最简单最勾人心弦的办法。
她两眼一闭,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顺势倒在半蹲下来的何喻之身上。
何喻之一脸诧异,将云舒稳稳当当放在怀里。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摔倒在他的怀里,这让他不得不起疑,他才冥思苦想,耳畔又传来姜源尖锐的声音:“云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何喻之不悦皱眉,姜源的声音抬头刺耳,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姓何的你快起来,云舒也是你能抱的?”姜源来势汹汹,直奔何喻之,要从何喻之手上抢走云舒。
何喻之也想把云舒给姜源,毕竟他心有余虑,总觉得云舒这般接近他,是不怀好意。
“她……”何喻之颇为无奈,也不想和姜源作无谓的争执,道:“现在最紧要的是把大夫叫过来,云舒姑娘可能是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姜源轻哼一声,将云舒打横抱起,气鼓鼓地说:“我心里有数,犯不着你过来提醒。”
他见何喻之还立在面前,阻挡了他前行的路,一张俊脸阴沉下来:“让开,好狗不挡道。”
何喻之抿唇,示意官兵们让道,自己也侧过身去让道,目送姜源抱着云舒的身影离去。
他注视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在云舒身上和窗外细碎的月光打转。
而云舒此刻窝在姜源怀里,早就已经想好了对应策略。
她花魁娘子的名头从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拿捏一个男人,她有的是法子,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只凭一个眼神,她就能勾得男人没了心魂,对她日思夜想。
经过何喻之身边时,云舒难掩心底的欢喜,嘴角微微上扬,将头埋得更深一层,不让周围人看出她的情绪。
何喻之自是没发觉她的情绪。
云舒走后,他在她经过的地方瞥见了一方熟悉的绣帕,眼尖的他看到上面的“然”字,眸光蓦然一阵,整个人的灵魂仿若出窍般,难以辨别今夕是何年。
绣帕上面的字绣出来的样子,与她绣出来的如出一辙。
何喻之慌了神,险些站不稳。
士兵计正阳上前稳住摇摇欲坠的何喻之,在他耳畔低声说:“将军,斯人已逝,莫要追怀,当下才是最紧要的。”
一向理智的何喻之,却在这个时候犹如发了狂般。
他嘴唇张张合合,一直不断摇头,否认计正阳的这个说法。
“不——不!”何喻之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缓过神来,“她……”
他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呼之欲出。
“她是卢然。”他极其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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