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虽然没有看到何喻之的神色,但云舒可以猜到,何喻之的脸上一定精彩极了。

各种情绪交织,他定然承受不住,一定会主动来寻找他。

到那时,她就能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

对付像何喻之这样的男人,就该攻其内心最柔软之处。

望着眼前的菱花镜,云舒眼底恨意增生,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浮现在眼前,用果断坚毅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能退缩,必须接近何喻之,让他付出代价。

云舒一直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手中的绣帕已经被她揉出许多褶皱,上面的“舒”字被血迹晕染,已然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它旁边的“然”字。

这方绣帕是她的,舒为她的名讳,然为她一直敬爱的阿姐名讳。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抚摸绣帕,轻声细语哄道:“阿姐别担心,阿妹很快就能替你报仇雪恨。若是你还恨他,你就入我的梦来,告诉我你想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定一一为你实现。”

天边夜色逐渐模糊,月亮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变成空中微弱的光亮,

云舒坐在窗外,看了整夜月光,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往事。

那件事是她还在北吴时所发生的事,令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卢然与她一同在北吴亲王顾缙手下当差,她们二人都深得顾缙器重,被旁人戏称为顾缙的左膀右臂。

卢然比她略大三岁,早在她没有遇到顾缙之前,卢然就已经在顾缙手下当差了。卢然是北吴的宗室女,其母为宗室里的一位县主,因此结识了皇帝的儿子顾缙,并与顾缙以兄妹相称。

她以为像卢然这样的人物,是不会给她这种做小伏低的人好脸色瞧的,谁知卢然对她一见如故,三番四次公然袒护。

卢然怕她初来乍到,会日日担惊受怕睡不好觉,便邀请她同住,二人日日同吃同睡,还让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看待。

久而久之,云舒卸下所有的拘束,真心实意将卢然当做自己的姐姐。

卢然千好万好,却有一个痴恋儿郎的坏处。

当时北吴和南荣交战,卢然出于好奇,偷偷潜入军营,偶然撞见了前来北吴谈和的何喻之。

卢然在北吴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逸的少年郎,看呆了眼,情不自禁跟何喻之的步伐走。

事情的结果,便是卢然的举动太过明显,被顾缙发觉,受到了顾缙好一顿责骂。

偏卢然心里住下了何喻之,任旁人好说歹说,她都不愿意放下何喻之。

甚至以绝食相逼,让顾缙去请何喻之来。

顾缙当然没有答应。

卢然气不过,便找到云舒,向她吐了许多苦水。

云舒不解问:“阿姐,这个何喻之,当真有那么好吗?”

“当真!”卢然眼底散发着光芒,就连点头的那一下,眼中仿若有流星划过,她笑着说:“何公子温文尔雅,是我见过最品貌非凡的少年郎君。若我有幸嫁给这样的儿郎,便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云舒震惊不已,忙虚掩着卢然的嘴唇。

“阿姐,这个字可不能乱说。”她十分担忧地说。

卢然不以为意,“阿舒,你我是何种身份你忘记了吗?杀人者,从不避讳死这个字眼。人固有一死,若是能为心爱的人去死,我心甘情愿。”

说到自己的身份,卢然的神色变得认真许多,再不见留恋之色。

当时的云舒大为不解,但见卢然如此坚持,也便作罢,只换着法子劝卢然吃饭。

目光流转,云舒脑中的场景顷刻间全部消散,只余手中的那一方绣帕。

她依稀记得她那日所说的话:“阿舒,我决定偷偷去南荣,你千万不要跟我阿兄说起,不然他会亲自跑到南荣来抓我的。”

“阿兄是亲王,无南荣国主传召,他不得前去南荣,不然两国就可能挑起战争。”卢然内心激动不已,为即将见到何喻之而高兴,接着说:“为了阿姐的幸福,你暂且装作毫不知情,要是阿兄问起此事,你就将此物给他看,他定不会迁怒于你。”

卢然那日给的是另一方绣帕,上面绣着云舒和她的名讳,并给了一封手写信给云舒。

云舒看着手中已被揉皱的书信,两眼婆娑。

“那时我若是坚持,你会不会还在我身边?”云舒痛哭,眼泪止不住地流,打湿了手中的书信。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不少。

“何——喻——之!”她从牙齿缝里说出这几个字,恨不得现在就将何喻之千刀万剐。

她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卢然遇刺身亡那日,她紧紧抱住怀里虚弱无比的卢然,听到卢然在自己耳畔艰难念出那个名字。

她原以为卢然能跟何喻之相知相守,没想到何喻之表里不一,辜负了卢然,并杀人灭口。

与她同样气愤的,还有顾缙。

顾缙让她接近何喻之,只有两个目的,一是除去敌国有名的将领,令敌国百姓不安,二则是为卢然报仇雪恨,让何喻之偿命。

云舒向上擦去眼角的泪水,嘲讽道:“你要是有良心,今夜就该辗转反侧,整夜难安。”

——

——

何喻之的确整夜难安。

第二日醒来之时,何喻之眼底发青,浑身松软无力。

他有晨起练武的习惯,然而因为昨夜冥想一夜未合眼,今日出奇地晚起。

用早饭时,何夫人看见儿子憔悴的模样,给他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仔细打量何喻之一番,才安心放下筷子。

“二郎?”何夫人唤着何喻之,“你是不是一夜未睡?”

何将军于三年前战死沙场,何夫人的女儿们也接二连三嫁出去,如今家中只有她和何喻之。

面对母亲,何喻之并不想撒谎。

他略低着头,不敢与眼前穿着华丽的妇人对视,含糊其辞道:“是。母亲莫担心,儿子心里有数,不会将身子累坏的。”

何夫人摆弄头上的发饰,轻笑一声。

“我莫担心?”她紧紧盯着何喻之,“若你将一半心思放在成家立业上面,我如今早就儿孙绕膝了,我们何家何至于如此冷清?”

她抚摸着胸口,平复情绪。

一说到这件事,何夫人就激动异常,有时还会动怒斥责何喻之。

情况好的话,何夫人会无事,情况不好,何夫人便会两眼一瞪倒地,之后陷入长久的昏迷不醒。

她用手指了指周围,吓得奴仆们纷纷低着头,悄悄后退一两步。

“曾经,我何家也是世人艳羡的有福之家。”何夫人感慨道,“偏偏生不逢时,因战事赔进去了好些人,你父亲,你哥哥,你姐夫……他们全都为了大荣而牺牲。我并不是埋怨圣上不近人情——”

话音刚落,何喻之扑通一声下跪。

他听到“圣上”二字即刻警觉,害怕何夫人一时说错话,因隔墙有耳传到圣上耳中,忙道:“母亲慎言,儿子并无此意。”

“你!”说着话被打断,何夫人非常恼怒,用手直指着何喻之。

她闭上眼睛,望向别处。

“过段时日,我妹妹家的蕊珠会来京城小住,你到那时放下手中一切事务,亲自前去接她,知道了吗?”何夫人命令道。

何喻之想不起来这位名为“蕊珠”的表妹,碍于是母亲的吩咐,他毫不犹豫应声好。

“儿遵令。”何喻之肃容道。

何夫人心里吊着的那口气迟迟未缓过来,她的意思是让何喻之与宋蕊珠培养感情,日后成为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

看着何喻之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何夫人就知道自己的算盘珠子打错了。

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相信,以她外甥女的姿色,定能将何喻之迷得五迷三道,让何喻之对她情难自抑。

她挥挥手,示意何喻之站起身:“地下怪凉的,粥也快凉了,你还是坐着吃吧,吃完好去忙你的公务。”

为了表达自己的埋怨之情,何夫人特意加重了“公务”二字。

何喻之心事重重,没有听进去何夫人的话。

才刚应付完何夫人,他便火急火燎赶去姜源安顿云舒的住所,盼能在那里遇到云舒,问清绣帕的来源。

一脚踏进巷子里,何喻之面带犹豫,步伐也变得迟缓许多,先前急切的神态丝毫不见,只见彷徨无助以及忐忑不安。

多年未见,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何喻之捧着绣帕,小心翼翼在上面摸索,喃喃自语:“卢然,真……真的是你吗?”

几个孩童嬉笑打闹,根本不会看前方的人是谁,径直冲了过去。

何喻之心不在焉,手中的绣帕被孩童撞飞,随风飘扬。

他眸光熠熠,往前方冲去,只为抓住绣帕。

绣帕重新回到他的手上,他也在云舒家门前驻足不前。

几番挣扎下,他伸出手,屏气凝神敲响院门。

里面迟迟没有回应。

何喻之担心云舒没听见,加重了力气敲门,结果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叹口气,“看来云舒姑娘在寻花楼……”

何喻之神情恍惚,转过身去,竟在拐角处看到了云舒长身玉立的身影。

暖阳由上至下照耀云舒全身,衬得她整个人犹如沐浴在阳光之中,就连她的倒影,也极其温和。

云舒率先开了口,纳闷问:“何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何喻之下意识闪躲云舒投来的目光,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绣帕,顿时来了底气。

看着云舒茫茫然上前,何喻之解释道:“姑娘昨日不小心将绣帕落在寻花楼了,凑巧被我捡到,我想着绣帕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轻易丢不得,故特来还给姑娘。”

云舒瞥眼何喻之略显局促的手,再不经意看眼他疲惫的目光,内心颇有些得意。

要是一直这样折磨何喻之,或许是挺好的打算。

她惊喜道:“怪道昨日我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原来被将军拾到了!”

何喻之讪讪笑着,将绣帕递给云舒。

“多谢将军。”云舒含笑接过,手中提着的糕点令何喻之笑容逐渐消失。

他似乎更加确信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云舒姑娘,你认识卢然姑娘吗?”怕自己猜错,何喻之试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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