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源被云舒此举吓得手足无措。
他忙将汤药放到一边,接过芙儿递来的帕子,慢慢擦拭云舒的嘴角。
“对不住,对不住!”他一连重复了两个对不住,脸上尽是愧色。
看着云舒捂唇咳嗽,姜源用手轻抚云舒的背,给云舒顺气,心里愈发心疼了。
“你怎么病得这般严重,是发生什么了吗?”姜源关切问。
云舒摆摆手,“奴家无事,公子不用关心奴家。”
姜源最听不得的,就是云舒自称“奴家”。
云舒在他心里如同水中月天上星,是最无可替代的存在,他不允许云舒这般贬低她自己。
他将给云舒赎身的好消息告诉她,“云舒,从今日起,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再是寻花楼的花魁了。”
云舒怔住,她没有想到姜源真的是行动派,说给她赎身,就真的给她赎身了。
姜源示意芙儿和芽儿退下,将贴身放着的卖身契给云舒。
他眼底含情脉脉,“你以后不用再自称‘奴家’,你和平民百姓已无异同。”
“多……”云舒有些语无伦次,“多谢公子。”
姜源也不喜欢云舒对他的称呼如此生疏,“你可以和旁人一样,叫我九郎,或者,叫一声阿源也可以,我喜欢你那般叫我。”
“阿——源。”云舒一字一句叫着,那张带着病态的脸,无时无刻不通露出一种娇憨之美,落在姜源眼中,像极了一位病西施。
姜源抚摸云舒凌乱的发梢,偶然间触碰到云舒发烫的额头,惊得浑身一颤。
“这般烫!”姜源震惊不已。
云舒含笑摇头,眼神望向汤药所在的方向,说:“一点小风寒而已,无碍的,你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姜源着急说,他急于给云舒一个许诺,便在这时说出了:“云舒,你放心,今日回去之后,我就同我母亲说,我要娶你为妻,让你成为我姜家的儿媳妇。”
云舒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原以为姜源对她与旁人对她一样,不过是玩玩而已,从未付出真心。但听到这句话,她确实惊得心都颤抖一下,险些说不出话来。
云舒婉拒,“公子说笑了,奴家身份低微,便是给公子做妾都做不了,何谈做妻呢?公子还是另择良家女子为妻吧。”
她是真的想拒绝姜源。
若她真的成为了姜源的妻子,那她还怎么接近何喻之,还怎么完成顾缙给她的任务,还怎么为卢然报仇雪恨?
姜源听到这句话,失落不已,都未去纠正云舒的称呼。
“你为何不愿意嫁给我,难道是我不够优秀,没有何喻之那般文武双全吗?”姜源头次对自己丧失信心。
他甚至有了一种坏的打算,云舒在上回和何喻之有过一面之缘后,爱上了那位丰神俊逸的少年郎,所以才拒绝他的提亲。
何喻之的确优秀。
他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却已有了战功,被圣上亲封为明威将军。
何家祖上皆驰骋沙场,为大荣奉献出无数的儿郎。三年前的一场战役,带走了何喻之父亲和叔伯兄弟,何家只余他一人。
所以圣上特别怜惜何喻之,只待他再次立下赫赫战功,就赏赐他伯爵的爵位。
姜源想到这里,心虚不已。
何喻之身上有功名,而他什么也没有,就连姜家的财富,也是因林皇后而来。若没有林皇后,他的父亲现在估计是是金陵城卖油的挑货郎,不会在京城当永昌侯。
“不是。”云舒柔声解释,“奴家认为自己配不上公子,所以拒绝公子。”
云舒的声音很轻柔,令姜源全身犹如扑在软软的毛绒上面,浑身舒适不已。
灿烂的笑容很快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欣喜若狂,笑着说:“此话当真?”
云舒面露不解,不知道姜源为什么会高兴,只配合道:“奴家不敢欺瞒公子。”
姜源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太好了!我这就回去跟母亲说,让她改日找冰人来提亲,我要娶你为妻!”
云舒嘴角抽搐,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了声公子。
这种声音落在姜源耳朵里,就是娇羞的声音,姜源认为云舒害羞了,走上前去俯身亲吻云舒的额头,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孩,蹦蹦跳跳往门外跑去。
云舒在后面扯着嗓子叫喊姜源,姜源沉浸在喜悦当中,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云舒抿唇,用绣帕擦去姜源亲过的地方,再一鼓作气,将汤药尽数喝了下去。
芽儿、芙儿此时推门而入,“云姑娘。”
云舒心里藏着事,所以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自己,她温和一笑,朝二人说道:“芽儿、芙儿,我身子已经无恙,你们可以去同何将军交差了。”
芽儿和芙儿对视一眼,面带疑虑。
芽儿说:“这……云姑娘,您还未好全,还是让奴婢们再贴身照顾您吧,这样将军也能放心。”
作为何家的奴婢,芽儿她们习惯了称呼何喻之为“公子”,只在向外人介绍何喻之的时候,将其称作“将军”,点名他的身份。
早在姜源来之前,云舒在窗外看到了顾缙给她信号,知道顾缙的人已经来了南荣,正准备同她在老地方会和。
今日她要么将芽儿二人劝走,要么趁着深夜悄悄外出。
后者太过冒险,她害怕芽儿二人身上有武功,听觉灵敏,知道她悄悄外出并一路跟踪,再撞见她与自己人接头,暴露了她的身份。
她是必须要将她们劝走的。
云舒摇头,“你们就跟将军说,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侍女贴身照料。你们也可以加一句,就说我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
芽儿不愿离去,芙儿有些摇摆不定。
“芙儿,不如你劝劝芽儿,带着芽儿一同回到何府交差?”云舒非常坚持不懈,“我这里并不缺人,等到了明日,我还要去找些琐事做呢,我是真的不需要旁人照顾。”
二女再次面面相觑,芙儿想到了何喻之最后嘱咐的一句话:“万事皆以云姑娘的需求为先。”
芙儿彻底被说服,应了声是,“奴婢告退。”
她给了云舒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扯了扯芽儿的衣袖,硬生生将芽儿带走了。
云舒目送她们二人离去,心里陷入深深的惆怅。
然而这份惆怅很快就被芽儿的声音打断,芽儿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入目,令云舒情不自禁望向声音所在的方向。
“公子不是让我们贴身照顾云姑娘吗?”芽儿甩开芙儿的手,“我们若是直接回了何府,怎么跟公子交代?”
芙儿认为自己并无过错,摇了摇头说:“你忘了公子当时是如何说的吗?云姑娘现在需要静养,她若是不喜欢外人叨扰,那我们就得离开此地回到何府。要是云姑娘在我们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差,到了那时,你认为公子该如何惩罚你我?”
“公子宅心仁厚,应当不会罚太重吧?”芽儿瞬间变了脸色,有些担忧。
“我尚不清楚。”芙儿神情复杂。
她是在后院的侍女,没有跟二公子接触过,实在不知二公子是何种品性。
府上的侍女有说公子温和的,也有说公子凶悍的,众说纷纭……
不过——芙儿可以确定,她做得没错。
她害怕二人接下来的谈话被云舒拖到,再次生拖硬拽,将芽儿带离。
屋内的云舒可没有这个闲心听她们的闲言碎语。
何喻之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披着温文尔雅皮的禽兽。
她咬紧牙关,裙摆上忽然出现许多褶皱,都是她抓出来的。
“何喻之。”云舒叫着心底最恨的一个名字,“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天边最后一抹黄昏被乌云遮蔽,夜幕降临,仅有点点星子闪烁,微弱却能够给黑夜带来光亮。
云舒换上一身轻巧的夜行衣,走在房顶之上。
她现在已经变了面容,化作一名少男模样,任谁看了都不觉得她会是花魁云舒。
前去与自己人会合之前,云舒要先悄悄潜入何府,观察何喻之的一举一动。
何喻之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完全信任于她。
果不其然,当她趴到何喻之书房时,听到底下传来计正阳浑厚的声音,他皱着眉头说:“将军,云舒的底细有些奇怪。她于五年前来到寻花楼,并成为寻花楼的花魁,但是除此之外,从未有关于她的记载。属下这段时日查遍了大荣户籍,也只找到三位云舒姑娘,但均未来过京城。”
“你直接说可疑之处。”何喻之神情自若,眉目舒展。
计正阳拱手行礼,低下头来,说:“属下怀疑,云舒并非大荣人,而是吴人。”
如今大荣与北吴交战,两国水火不容,皆痛恨彼此国家的人。
“若无证据,莫要非议。”何喻之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他内心虽然怀疑云舒别有用心,跟卢然有关系,但是他不会将这个怀疑宣之于口。
若让大荣百姓知道云舒是吴人,云舒将死无葬身之地。
计正阳直戳要害,“那为何将军一接触云舒姑娘,就想到了当初的旧事?”
何喻之背过身去。
“整个大荣,除了将军的亲近之人,还有旁人知晓此事吗?”计正阳问道,“就连将军的母亲,也并不知晓。所以,能知晓此事的,定是吴人。”
“可她说她并不认识卢姑娘。”何喻之叹口气。
“将军!”计正阳还要再劝。
何喻之伸出手,制止计正阳的话,打断道:“莫要再提此事,云舒姑娘立世本就艰难,我们不能给她添麻烦。”
说罢,何喻之转身离去,走出了书房。
云舒便不再偷听。
看来何喻之对她还是有所怜悯,不认为她心怀歹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她来到会合的地方,却未见接头人,只在地上发现一本破烂的书籍。
云舒蹲下身去,将这本书籍捡起来,入目则是一个偌大的“石”字。
她心里有了决断。
翌日清晨,南风书局的石掌柜离奇死亡,发现他的小厮急匆匆前往官府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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