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海灭门

车外风声呼啸,昏暗的马车内他的脸也灰蒙蒙得看不清楚,只能闻到身上令人心安的草药味,微微发苦。

我靠着他轻轻点头,合上眼喃喃细语,“我很喜欢阿远,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再清醒时,车厢里只剩淡淡的草药味包裹着我,掀起车帘看到他骑马的背影,又安心地抱起盒子坐好。

月亮再升起时,我的心跟着马车晃得越来越乱,马蹄声停下的瞬间我就冲出来,因为急于跳下车而踉跄一跌,一双手臂突然出现接住了我。

江湖中关于灭门的惨案偶有发生,无锋的心狠手辣,我还只是听说。从未想过,有一日像今夜这样,真实而残忍地铺展在我面前。

一名宫门的侍卫从大门中小跑出来,走出一个个扭曲的暗红色脚印,我明明下了马车,却仍然觉得天地摇动。

“徵公子,我们三个时辰前到时风崖堂已被攻破,无锋的人只留下一把剑和纸条。”

耳边轰然长鸣,手里抱着的盒子被我塞进身边人怀里,顾不得脚上的疼大步奔向风崖堂前院。

雪白月光下的石板漆黑一片,地上粘稠血腥的触感和眼前一具具面色惨白的脸无一不刺痛我的神经,一个多月前脚边这些人还鲜活生动地围着我,而今却只是面目模糊的冰冷躯体。

周遭人群攒动,可我站在那儿,谁也看不清。那些一个个曾经活在我身边的人被整齐摆放,排在前院地上,再也开不了口,叫出我记忆里的“二小姐”。

“角公子,后院清点完毕,一共67具尸首。”

一道清晰的声音划破天际,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上他的袖口,“多少?你说一共多少?”

我激动地大喊,只感觉有人从身后扶住我,一点点掰开我的手指,“小夕,冷静点。”

“回夫人,前后院一共67具尸首皆在这里,没有女眷。”

不,不止,风崖堂127人,其他人没有尸体,就有活着的可能。

我抱着一丝侥幸,挣脱开身后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地穿过垂花门,听见身后一直有人追喊,一步不敢停留,直到手腕突然被扯住时我惊恐地回头,发现阿远担忧地看着我。

“小夕。”

“后院有暗门,通往后山。”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我的意思,跟我携手奔向爹娘住的小院,路上几次被绊倒时他都强有力地拽起我,而我们全程没有只言片语。

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连爹娘院前的石榴树也被斩断,血迹掺着枝桠零落一地。

我伸手抹掉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伤,顿时手心火辣辣得刺痛。

我们冲进去,推动书架,转动石壁,后山清白的月光乍现,他拦住我走在前面,突然又回身把我圈进怀里,一只手覆上我的泪眼,准备继续前行。

我浑身一激灵地躲开,从缝隙中隐约透进一个身影,垂头跪在月光下。

“大师兄。”

我拨开他的手,跑过去时脚下一软便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师兄,记忆里那个会因捉弄姐姐被打,会带师弟偷跑下山吃肉的大师兄。

此刻胸膛被利刃刺穿两个血洞,右手紧握着剑插入泥土,任我扶着他的脸如何哭喊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前面还有血迹。”

我紧紧抿着唇,不让泪水决堤,重新拾起一丝理智,爬起身和他一起在偌大的后山中探寻,身后赶来的侍卫也随着血迹分散开来一起寻找。

“这里有人!”

听见前面的喊声,我不顾一切地加快脚步向前跑,垂落的发丝凌乱飞舞又沾在脸上。

前院的尸首都是年轻衣装,大师兄守在通往后山暗门处,爹娘和姐姐说不定已经撤到后山,说不定只是受了点伤,失血过多没听见我的呼喊而已。

临近前面尸体两三步时,脚步猛然顿住,一记天雷在我头顶轰然炸开。我娘躺在殷红的血泊中,一柄双头尖刃垂直刺入她腹部,汩汩鲜血从骇人的深渊中涌出。

我感觉自己被扼住喉咙,用力呼吸却喘不上气,只能呜咽着嘶喊,心中最后那根支撑着我的弦也骤然断裂。

那个慈爱的、温柔的娘亲就这样苍白地躺在月光下,我试着抱她,但她腹部的兵刃将她刺穿,死死钉在地上,无论我用多大力气,也挪不动,拔不出。

有人将我从娘亲身边拉开,霜华下他发间的银铃铛闪着清越的光,我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趴在怀里看不到尸体,闻不到血腥,只有草药浓浓的苦涩。

他一遍遍安抚我的后背, “找到你姐姐了,她还活着。”

我用力推开他,手上全是眼泪染湿的触感,抽噎着问:“在哪?”

“在反方向,有处山坡下有个山洞,还有风崖堂其他女弟子和女眷们。”

“我爹呢?”我迫不及待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得到希望,哪怕不是真相。

“你先冷静下来,你姐姐受了几处伤,我们先回去看看。”

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他耐心说完这些就直接打横抱起我,朝风崖堂走回去。

我怔怔地坐在堂前檀木椅上,衣服被鲜血掺杂着泥土弄脏,袖口布料被凌乱刮破。直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回神端详,辨认出她是常和姐姐练剑的双燕师姐。

“双燕师姐。”执手的瞬间,疼痛提醒我这些细密伤口的存在,我猛地吃痛,抽回手。

“怀夕妹妹,师娘引开敌人,让沉香和我们从反方向逃跑,她人呢?找到了吗?”

我垂着手,又想起刚才那副场景,淡淡回道:“我娘死了。”

阿远和角公子正好走进来,他一把将我从双燕师姐手臂中拽出来,“她受了太多惊吓,你别刺激她。”

我心虚地问她:“那我爹呢,你知道我爹在哪吗?我没看到他。”

她捂着右肩,低下头,“师父和师兄师弟们在前面挡着,让我们护着不会武功的女眷去后山,”说着眼下滚落泪水,“师娘见有人追来,要一个人引开他们……”

我倚着阿远才勉强站住,天边已经能窥见日光,新的一日又照常开始,我仰头凝视双燕师姐身后的角公子许久,阿远突然挡住视线。

“你姐姐手臂有几处刀伤,小腿和肋骨多处骨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盯着我,眼底的愠色好像在说看看我吧。

角公子安排双燕师姐前去休息治疗,阿远抓起我的手仔细上药,我叫住角公子时他用力按在伤口上,引得我惊呼出声。

角公子驻足观看,背手而立,等着我开口。

“角公子叫我去执事厅正殿那日,是不是想问,知不知道风崖堂为何会被无锋盯上?”

“堂主并未明说,但我猜他极力保护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揉捻着手指,低头沉思片刻复抬头,“我赶来时,无锋在堂前留了一把佩剑和一张纸条,上面写堂主在他们手上,想他活命就交出涯海心经。”

角公子沉默着看我,而阿远在我手上缠好纱布就狠狠一收,我正欲开口,又吃痛地看他。

“我下车时抱的箱子呢?”

他不情愿地让身后侍卫递过来,却看着我缠上纱布的双手,自己接过,“想找什么,我替你拿。”

“里面有本不足半个手掌大的册子。”我看他拿出来,示意递给角公子,对上他讶异的目光解释道:“当初离家时,并不理解我爹为什么嘱咐我一定要保护这个,如果我知道有今日,还不如早点告诉你们想想办法。”

“你宽慰些,也许堂主早就想好舍命护你周全。”

我恍惚间想起当初要被送入宫门时父母的表情,

如今想来,真正的诀别竟然是悄无声息的。

浅浅的笑意浮上嘴角,“那就,请宫门一定保护好这本心经。不要辜负我爹爹的一番苦心。”

“那堂主当如何?”

他们不解地看我,我能感受到阿远不安地握紧我的手腕。

“我造一份假的去换,总不能拿爹爹的心血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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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焉止息
连载中万里丹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