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又问了一遍:“小魏,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用了档案室的钥匙?”
她佯作温柔,暗藏祸心,陈轻舟不消想便知,钥匙丢了,她这是挖坑下套,只要她承认昨晚用过钥匙,此事便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从此身上一个洗不清的罪名,名叫:
窃钥匙贼。
一旁有人心直口快,抱打不平:“何姐,你还和她纠缠什么?这钥匙昨晚就两个人用过,一个杨念初,一个她,现在钥匙丢了,杨念初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还能是谁!”
杨念初,杨念初拘谨地站在何姐身后,怯怯的不敢抬头。
陈轻舟不怪他。
何姐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小魏,你也听到了,把钥匙交出来吧,年轻人一时糊涂犯错并非不可原谅,迷路知返也没什么丢人,你把钥匙交出来,向大家认个错,此事翻篇,大家也还是同事,你也还能堂堂正正做人。”
这词听着耳熟,是陈轻舟在饭桌上对她说过的,陈轻舟看她,笑了,这钥匙一定是在她手里,不可能丢:“要是钥匙没丢怎么说?”
何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抬手撩了撩鬓发,一旁的狗腿冷哼一声:“没丢?这栋办公楼连地砖缝我们都找过了,难不成钥匙还能变活物飞了不成?你快把钥匙交出来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们何姐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交出来,我们不上报给社长。”
陈轻舟笑了:“为什么不报了?全世界只有一把的钥匙丢了,这么重大的事不上报,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心里有鬼,不敢捅到社长面前。”
这狗腿粗声粗气:“我们给你留一分颜面,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何姐看你年轻,拦着我们不让报警,你现在已经被巡捕逮了去,蹲大牢了。”
逮了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老鼠,巡捕是猫,老鼠被猫逮了去吃掉了。
陈轻舟不经笑道:“没关系,我来。”
她转身,朝电话机走去。
何姐按捺着没动。她暗暗将手握紧成拳头,朱红的指甲嵌进肉里。
陈轻舟叹了口气,抬手取下听筒,向接线员报道:“接中央巡捕房一零一零。”
正报到最后一位——
一只有着朱红指甲的手夺过她手中的听筒。
何姐看着她:“你想清楚了,这件事闹到巡捕房,你别想在望平街,上海,中国,乃至全世界找到下一份工作。”
陈轻舟笑了:“我不怕,你怕吗?”
她紧握着手中的听筒。
狗腿手指着陈轻舟,怒不可遏:“何姐,这小妮子不识好歹,你别再给她留颜面,报巡捕房,让她报,关进牢里一辈子出不来最好!”
陈轻舟看她肩膀微微颤抖。
陈轻舟笑看她:“把听筒给我啊,你怎么不敢把听筒给我啊?”
狗腿还在一旁叫嚣:“哼,钥匙丢了,你以为你那个姨妈保得住你?这钥匙全世界只有一把,再无另外,最好的结果是被辞退,最差的,哼哼,你最好打电话给你爹地妈咪让他们给你准备保释金吧!”
“别说了!”何姐忽然尖叫着打断他的话。
狗腿一下镇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喊:“何姐……”
“钥匙在我手里。”
她两眼赤红着看陈轻舟:“你满意了吗?”
陈轻舟静静地看着她。
她无端地拔高声线,从口袋里取出钥匙:“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满意了吗!”
钥匙折射出银白的光。
陈轻舟平静的、冷静的、镇静的,抬手——
啪!
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所有人被镇住了。
她捂着被扇红的半张脸侧回头:“你这个疯子!”
陈轻舟笑了:“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鬼迷心窍怨谁?要被诬陷的人不是我,现在大概已经抱着箱子被扫地出门了吧?你用这种卑鄙的伎俩还害过谁?你觉得有意思吗?你不觉得你像舞台上的小丑、阴沟里的丑虫一样可笑、可悲吗?”
她怔在原地,捂着半张脸半响没有动作,她两排牙齿颤抖着。
忽然,她猛地向陈轻舟扑过来。
说那时迟那时快,陈轻舟临时擒住她,向仍愣在原地的人群厉声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擒人、报警、向社长报备!”
人群立即慌乱地分成三波,一波帮忙,一波报警,一波朝门口外跑找社长报备。
“不必!”
门口忽然闪现一道人影,陈轻舟定睛一看,正是陈君。
陈君厉声道:“这等扯头花的小事不必报警、不必向社长报备,让人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天天不干正事净忙着内斗!”
陈轻舟笑了:“小事?出现的时机这样精巧,陈前辈,您该不会一直在门外偷听窃看?”
陈君看她,语气柔和了些,开口便是:“姨母知道你受了委屈——”
“——我只要一个公平公正的处决!”陈轻舟打断她的话,“我来周报可不是为了和一群人天天扯头花。”
陈君也冷了些:“这不是你耍性子的地方,要发脾气,回新……新家去。”
“我说了,”陈轻舟看她,“我要一个公平公正的处决,这也不是攀亲论故的地方。”
“那你要一个怎样‘公平公正的处决’?”
陈轻舟笑了:“我说了不算。”
“那就憋回去!”
坏了,中了这老妖精……老神仙的道!
陈轻舟万分懊悔。
这时间陈君已看向被扼制住的何姐:“你可知错?”
何姐万分狼狈,一头时髦精致的卷发凌乱地披在眼前:“你以为你是好人?你一直就在门后面听着吧!先为什么不出来了?你是知道钥匙就在我手里吧,先为什么不出来了?为什么等到你的小侄女让人报警、向社长报告的时候出来了?”她阴阳怪气的模仿陈君方才说过的话,“‘姨母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呸,你这个伪君子!你看似比我好,实则比我还要坏!”
陈君眼中阴晦,语气阴沉:“我原本想念在你是报中老人的份子上从轻发落。”
“放过我?我呸,”何姐向陈君吐了口口水,“你这个伪君子!冠冕堂皇的伪君子!明哲保身的伪君子!我早就看透你了,当年发动改革为什么改革派就你没有被清算?因为你背叛了他,”陈轻舟看见陈君脸色一变,何姐也看见了,她大笑起来,
“因为你背叛了你的恩人!你背叛了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
周子健口中的弗朗西斯?
陈轻舟抬眸,何姐还知道多少?陈君说她是报中老人,她一定知道许多,陈轻舟眼神炽热起来。
陈君忽然抬脚狠狠向何姐一踹,她脸色差到瞎子也能感受得出来。
何姐愈发亢奋起来,她得意大笑着:“你背叛了你的恩人,如果不是你的叛变,改革不会失败,弗朗西斯也不会被封杀,你背叛了他,是你害死了改革、是你害死了弗朗西斯,你以为你在这里便能赎罪?你的罪恶你一辈子也还不清!”
陈君说:“何吟疯了。”
何吟笑道:“我疯了,我疯了很久了,那你了?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君道:“还不快通知家属送往疯人院,”她随意看向一个职员,“还不快去!”
杨念初大梦初醒,但他看了看何吟,又看了看陈君……
陈君厉声道:“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给医院打电话。”
杨念初拖着两根铅灌的腿走向电话机。
“快!”陈君道,杨念初被吓了一跳,她脸色阴沉,“何吟神经出了问题,她需要静养,在家,或者在医院,办公室嘈杂的环境不适宜她养病,她将休假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要、不许、不得去打扰、探望她。”
“我来探望您。”陈轻舟怀抱着一束鲜花,微笑向何吟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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