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最终在一处清静的巷口停下。眼前的朱门缓缓开启,露出照壁上精美的松鹤延年石刻。数位仆从垂手静立,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恭敬行礼:“二爷,小公子,一路辛苦。”
谢令璋跟着先生,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身后,朱门徐徐合上的声音,沉重而清晰。
回廊深深,九曲迂折,谢令璋每一步都踩在冰凉陌生的青砖上。经过一方荷塘时,他不由驻足——池中去年枯萎的残梗尚未尽数消弭,却有嫩绿的新叶,已迫不及待地探出水面,舒展开来。
恰如他。带着一身白蔼山的印记,却要落入这方定的水土里,学着长出新的模样。
先生在前方停下脚步,回身等他。谢令璋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腰间的佩剑随着步伐,轻轻叩击着衣袂,发出稳定而熟悉的微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白蔼山便成了梦里的远方;而方定,将成为他必须行走与面对的人间。
正如先生所言,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而谢令璋深信,无论未来行至何方,那些被流萤点亮的夜晚,那些与云霞共度的黄昏,都会凝于剑锋之上,存活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永不褪色。
穿过几重月洞门,管事将他们引至一处名为“鹭洲馆”的院落。青瓦白墙,几丛翠竹斜倚墙角,倒有几分白蔼山的意趣。院中设有聚灵阵法,灵气虽不及白蔼山浓郁,却也清新宜人。
“小公子往后便住这里。”管事推开东厢房的雕花木门,“二爷吩咐,一切按您在山上时的习惯布置。”
屋内陈设简洁,临窗的书案上已备好文房四宝,床帐是谢令璋喜欢的蓝色。最让他惊喜的是,墙角竟摆着一盆正在吐蕊的故梦花——想必是先生特意安排的。
先生立在廊下,与管事低声交代事宜。他说自己就住在旁边的容安居,想他了可以去找他。
窗外,几只灵雀在竹枝间跳跃,发出细碎的鸣叫。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却又因这一盆花,而有了熟悉的温度。
傍晚时分,有侍女送来晚膳。方定尚俭,膳食只是四菜一汤,皆是清淡口味,连盛汤的青瓷碗,都与山中用的一般无二。谢令璋慢慢吃着,忽然明白先生那句“方定什么都有”的深意——他早已将白蔼山的一草一木,都复刻到了这座深宅里。
夜幕降临时,谢令璋取出“唤萤”,走到院中。竹影婆娑,月色如水,与白蔼山的夜并无二致。他将箫管贴近唇边,清越的箫音流淌而出。几只流萤应声而来,在竹叶间翩跹起舞,点亮这个陌生的夜晚。
先生不知何时立在廊下,静静地听着。箫声歇处,他轻声道:“很好。”
只是两个字,却让谢令璋忽然释然——白蔼山从未远离,它活在箫声里,活在剑锋上,活在他每一次呼吸之间。而方定,不过是另一个需要他点亮的地方。
夜深了,谢令璋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陌生的虫鸣。枕衾间有阳光的味道,与山中的草木清香不同,却同样让人安心。
明天,他还要早起去拜见叔伯呢。在这之后他还要去看看朱雀大街是否真能并驰九驾马车,要去尝尝街边小贩叫卖的糖人,要去认识这座即将成为他第二个故乡的城。
谢令璋轻声对窗外的月光说:“阿檀哥哥,我在方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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