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少年心事

车轮碾过不甚平整的山道,发出规律的辘辘声。太阳也渐渐的升高了。

谢令璋起得太早,兴奋劲儿过去后,加之马车富有节奏的颠簸,此刻只觉得眼皮沉重,头脑也有些昏沉。

他不安分地在柔软的垫子上动了动,想要寻个更舒适的姿势,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像是不胜其扰。

谢檀虽看似在看书,心神却大半系在他的身上。见他这般模样,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过身,温声问道:“怎么了,阿辰?可是身子不适?方才出门前,该让你服些宁神药的。”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令璋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绵软:“没什么的,哥哥。不过是起得早了些,又晃得厉害,有些困倦罢了。你别担心。” 他试图坐直些,以示自己无恙,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又歪了歪。

坐在对面的沈知意也倾身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伸手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温凉,并未发热。“倒也不像起热。”

沈知意思忖着道,“许是早上在院子里站久了,着了些清晨的寒气。虽说已是四月,早晨风露还是颇有凉意的。你可带了常用丸药?”

谢令璋顺势将头靠回谢檀肩上,声音愈发低了:“嗯,春华姐姐细心,说都带上了的,放在随身的行李里。你们别总惦记着我,我歇会儿就好。” 他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谢檀见他如此,便将身子坐得更正些,让他靠得更加安稳,手臂虚虚地环着他,以防马车颠簸时撞到,声音放得极柔:“若是实在难受,便躺下来,枕着我睡会儿。这段路年久失修,颠簸得厉害,靠着总是不稳当。”

谢令璋闻言,却是轻轻挣了挣,脸颊泛起些许不易察觉的红晕,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又像是羞于在沈知意面前显得太过娇气。“我才不要呢。”

他小声嘟囔着,带着点鼻音,“这多不好意思……哥哥总还当我是小孩子看待。”

谢檀听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涟漪浅浅。

他并不与阿辰争辩这些,只伸手用指尖轻轻将他鬓边一缕蹭得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细致而温柔。

沈知意也拿起一旁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递到谢令璋手边:“既如此,便喝些温水,闭目养神片刻也是好的。若是还觉得头晕不适,定要告诉我们,不可逞强。”

谢令璋接过温热的茶杯,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暖意。他小口啜饮了几下,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重新将头靠回谢檀坚实而令人安心的肩头,闭上眼睛,低声道:“知道了。”

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车轮行进与马蹄踏地的声音,交织成一支单调却令人放松的催眠曲。

谢令璋起初还能感觉到马车的晃动和阿檀哥哥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渐渐地,那不适之感在这份无声而紧密的守护中悄然淡去,意识沉浮着,终于被倦意完全俘获,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谢檀见他已然睡熟,便对沈知意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再言语。他自己则重新拿起那卷书,却只是虚握在手中,目光久久地落在弟弟恬静的睡颜上,带着一种沉静的温柔。

马车轻轻一顿,停了下来。

谢令璋在朦胧中感觉到那规律的摇晃停止了,他不安地动了动,随即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哥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比平日更加低沉柔和:“阿辰,醒醒,起来用些东西再睡。”

他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角,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哥哥……到了吗?”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明亮了许多,已不再是清晨的熹微。

“还没有,” 谢檀耐心地答道,替他理了理睡皱的衣领,“不过已经中午了,父亲吩咐在前面的驿站稍作歇脚,用了午膳再赶路。”

谢令璋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哥哥身上,脸颊微微一热,连忙坐直了身子。

他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马车停在一处颇为干净的驿站院中,不远处已有仆从正在张罗着午膳。

阳光正盛,透过摇曳的枝叶在青石板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驿站不大,却收拾得整洁,院角植着几株高大的槐树,浓密的树荫带来一片难得的清凉。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草木的清气,让人精神一振。

谢令璋随着谢檀和沈知意下了马车,在丫鬟的指引下,走进一间敞亮的厅堂。

谢韫文已端坐于主位,正慢条斯理地用着茶,见他们进来,目光在谢令璋脸上停留一瞬,见他面色尚可,便微微颔首,未再多言。

饭菜很快上桌,虽不如家中精致,却也是热汤热菜,颇为实惠。一道清炖鸡汤,一道时令野菜,一道嫩笋炒肉片,并几样清爽小菜,倒也勾人食欲。

谢令璋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腹中也确实空了。他捧起饭碗,小口吃着,动作斯文,胃口却不错。谢檀不时为他布菜,多是些易克化的,又将鸡汤吹得温了些,推到他面前。

沈知意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低头乖乖喝汤的样子,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自己也多用了一碗饭。

用罢午膳,仆从撤去碗碟,重新奉上清茶。先生略坐了片刻,便起身道:“你们在此稍歇,两刻钟后出发。”

谢令璋并无睡意,在马车里蜷得久了,只觉得筋骨都需要舒展。他拉着沈知意走到院中的槐树下,那里设着石桌石凳。

“总算能透透气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伸展了一下手臂,脸上恢复了血色,眼睛也重新亮了起来,“方才在车里,真是闷得慌。”

谢檀也跟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见他活泛起来,眼底才真正放松下来。“若是还觉得不适,便再服一丸药。” 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真的没事了,哥哥。” 谢令璋连忙保证,为了证明,还特意在原地轻轻跳了两下,衣袂随风拂动,“你看,好好的。”

沈知意被他这举动逗笑,倒了杯茶递给他:“既好了,便安生坐会儿,喝口茶。”

三人便在树荫下坐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更多时候是享受着这旅途中小小的宁静间歇。

微风拂过,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晃动光斑。

谢令璋起初还规规矩矩地坐着,不一会儿,那点被拘束久了的孩子心性便露了出来。

他先是绕着石凳走了两圈,又伸手去够低垂的槐树枝叶,指尖拂过嫩绿的叶片,神情专注而好奇。

谢檀和沈知意由得他去,只含笑看着。直到他试图踮脚去碰更高处的一串槐花时,谢檀才温声开口:“阿辰,当心些,莫要摔了。”

谢令璋闻声回头,粲然一笑,那笑容在明媚的春光里,显得格外干净耀眼。“知道啦,哥哥。”

他嘴上应着,却还是轻轻跃起,如愿以偿地触到了那串洁白的花苞,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石凳上坐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若有似无的淡香。

两刻钟很快过去,仆从前来提醒该启程了。谢令璋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主动拉起沈知意的手,又回头看向谢檀,语气轻快:“哥哥,我们走吧!”

阳光依旧明媚,马车再次驶动,载着恢复了精神的少年,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车厢内,谢令璋不再昏昏欲睡,而是兴致勃勃地与沈知意讨论着止徽的风物,猜测着祖母见到他们时的惊喜模样,偶尔还扯扯谢檀的衣袖,非要他也加入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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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尘
连载中桃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