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陆安的第一个月,姜行是在地牢里度过的。
也不知是不是南朔关照过了,分给他的是单人牢房,有吃有喝有睡不花钱,望月本是抱着怜悯的心情前来探监,看他吃得比自己还好,怒而把带来慰问的烧饼塞进自己嘴里。
“别吃的满地都是,招虫。”
大牢里飘满驴肉葱爆的油香。姜行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叹口气,仰头看了看他偷偷摸摸凿的那个天窗。
“现在不是跑路的时机,”望月叼着烧饼翻了一页书,“有人传玉玺就在陆安,孟非云的兵时不时在城郊露头,眼下满城早中晚都有王府兵巡逻。”
“不知道那个倒霉的王爷怎么样了,我会不会被他砍头啊?”
“南朔不是在吗?”
“别提他了……”
姜行蔫蔫地一头栽倒,是谁行前大言不惭地要一震雄风,成为能比肩于他的男子汉大丈夫,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他救——而且,他怎么来扬州也不说一声?
大牢里一时静默无声,只余望月翻书的声音。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姜行凑过去,被望月冷冷推开。
“小唐的新书签售……嗯,是这么叫的吧。”他又翻一页,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纸张,“这次写的挺好的,也不知道她花了什么代价跟南朔买的故事。”
要是平时姜行好歹要抢来看看,可眼下他没这个心情。
听他没动静,望月有些意外地放下书,看他那副背着身没精打采的样子不似作伪。他想了想,把书卷成筒敲了敲他的肩。
“看不看?是写他怎么喜欢上你的故事。”
“算了吧,故事就是故事。”
“盟主,两个人再相爱也无法毫无保留的,更何况他的身份还这么特殊。”望月小声说,“生闷气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济把他压了嘛。”
姜行心说看多了小唐写的东西就是对心智有影响。
“挺熟练的啊望月,”脚步声从栅栏外响起,“我把这话复述给阿弦怎么样?”
望月暗呼一声不妙,咻地一声就从自己挖开的天窗钻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话本子拿上。
“我走了,盟主,保重。”
南朔站在铁栏前,让那目瞪口呆的王府侍从开了门,退到外侧。
沉重的锈铁碰撞发出腐朽的嘎吱声,他瞥见姜行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却还是不打算转身过来的样子。
“阿行。”
“……”
“姜行,过来。”南朔站在门口,“我知道你醒着。”
“……”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自己过来。”
“我看不见。”
姜行磨蹭着哦了一声,窸窸窣窣地爬起身,脸上还带着枕席的压印站在他身前。南朔微微弯起的眼里似有笑意,对他勾了勾手指。
“耳朵过来。”
姜行心不甘情不愿地凑上去,冰凉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下巴,被夸了一句好乖。
“你……!”
“这里到处都是陆安王的眼线。”南朔咬了咬他的耳垂,“我有事要办,没办法继续照看你,你带着货先回去。”
姜行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忽然觉得胸口一凉。略凉的手指贴着里衣一路向里,还顺手捏了捏他的胸脯。
“你是不是长胖了?”
姜行好委屈,“你摸就摸,还嫌弃我长胖了!”
“要是你不想回去,就把货悄悄找个山头藏了,避避风头。”南朔继续说,“那你胸别练这么大,招不干净的东西,你看望月就很好。”
“望月会打你的……嘶,你别摸了。”
在姜行捉住作乱的手之前,南朔先一步抽了出来,指尖夹了张纸条。姜行呆了呆,这就是他姐写给他藏着玉玺的那张纸条。
“拿到了,去找吧。”南朔叫来了屋外守着的府兵,把纸条给他。
“南朔!?你——!?”姜行推开铁栅栏夺门而出,要去抓他扬在半空的袖口,府兵的长枪却率先对准他的脖颈。
“王爷有令,对南公子大不敬的,斩无赦!”
……啊?
姜行怔怔地转头,南朔被那威武粗犷的吼声扰得心烦,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那几个府兵放下武器。
“别草木皆兵的,东西到了,把人放了吧。”
->
->
南朔成为陆安王的座上宾,也是这一个月的事。
听说他同意来扬州,陆安王特意沿途安排了最豪华的客栈供他歇脚,赵正则都被他派去候在半路,刚一到陆安就迎去当地特色的歌楼声色犬马。
不过南朔不吃这一套,赵正则也知道,劝王爷撤了那乌烟瘴气的歌女小倌。也好在撤了,不然姜行从天而降砸进屋里的时候,真是哭长城都洗不清的冤屈。
陆安王被姜行打得不轻,赵正则守在床边看他几次差点一命呜呼,最后还是南朔摇来的唐朝岁救了一命,看得赵正则心里捏了一把汗。
“小唐——”他追出院子,擦了擦额上浮起的汗,“王爷的病……”
被南朔多次嘱咐少说话多办事的唐朝岁叹了口气,拍了拍昔日好友的肩,还是忍不住开口。
“没关系,我那最倒霉的姓温的前辈也就是自宫,我没东西可宫的,我会坚强。”
赵正则:“?”
小唐说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
总之陆安王是被救回来了,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砍了姜行,他座下为数不多的幕僚都在劝,差点没给他气得再背过气去,直到有人折中提议拿玉玺的情报换。
“结果还真拿到了玉玺的情报?还真得感谢于太守的建议。”
陆安王身居高位,抿了口茶,茶杯不小心碰到了还未消肿的面颊,痛得他龇牙咧嘴。
“无妨,属下能王爷您分忧,荣幸之至。”
这位姓于的太守,单名鲤,是于太后的远房表妹的孩子,也是于太后死后目前于氏唯一的话事人。二十七八的年纪,锋芒内敛,不似京中于氏那般蠢笨。听赵正则说,他初来陆安为官,也是于鲤提携的。
“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于鲤微笑着,“也是靠了瞳年这一层关系。”
听着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南朔只能百无聊赖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连连谦逊。
“你们俩关系很好?”陆安王来了兴趣,“最近市井火热的话本子似乎也在影射你们的关系。”
“话本子而已。”南朔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心里恨不得把小唐拉出来大打八十大板,当初就不该把那个故事卖给她。
他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看似淡然地等赵正则带着人去把玉玺刨出来,实则每个人都各怀鬼胎。陆安王已经开始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于鲤捏着茶盏的指尖不禁泛白,还时不时地向南朔投来探究的目光,刺探他究竟真瞎假瞎。
南朔心里只想姜行快快出城,别掺和这一群牛鬼蛇神的破事儿。
>
心想事不成,他们没等来玉玺的消息,反倒是姜行率先被府兵扭送进了屋,说是不见到陆安王不肯走。
南朔心说要坏事,这哪是来见陆安王的,这别不是来找他算账的。
“……老实点!跪下!”
三个身披盔甲的壮汉吃力地压着一个姜行,却硬生生按不下他一双膝盖,气得满脸通红。那先前被南朔扯松的衣襟还没合上,蜜色的胸脯就在陆安王眼前晃来晃去,把他那一张被打的臭脸硬是晃成了笑眯眯。
……就说会招来脏东西,这都第几个了。南朔冷笑着抿了口茶,觉察到身侧于鲤的视线扫来。
“诶,算了算了,江湖人不兴跪来跪去的。”他心情好得很,摆摆手挥退四下,“过来些,来给孤瞧瞧。”
姜行抱着胸定定地站着看他,一脸无语。
王爷正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府上来来去去几个美姬,人前装模作样,人后荤素不忌,钟爱倔驴烈脾气,大概是征服欲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还是别过来了吧。”于鲤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两圈,实在是被姜行那暴起青筋的手背吓住,清了清嗓子打圆场。
“姜盟主啊,王爷已经赦免你的罪过了,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姜行挑挑眉,一拱手。
“之前的事我姜行向王爷道歉,是草民有眼无珠误会了,也感谢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套托辞说得口若悬河,听得下面发愣,“想必王爷大恩大德,不会是那等强抢民财的恶徒。”
“哦?”陆安王愣了愣,才回答,“孤抢你什么了?”
“我姐的东西。”姜行满脸愤懑,抬手一指南朔,“被这个瞎子拿走,借花献佛了。”
南朔一口水呛住,于鲤及时地递来帕子,说你俩不是很熟的嘛,火候不够啊。
南朔把他帕子扔茶壶里,说把你剁了炼油就够火候了。
“你姐的东西?什么东西?”陆安王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孤只是让南公子替孤收回应得的东西罢了。”
“那殿下必是弄错了什么,殿下现在找的,真的只是我姐收藏的小玩意儿。”
饶是陆安王兴致再好,也不由得失了耐性。现下京中失守,各地藩王各自为营,一手情报价值千金。他给足了这些江湖人面子就是想以后情报交易讨个好价钱,别的事都能退让,唯独玉玺不可能。
正考虑着怎么悄摸摸地杀了这个刺头,赵正则就急匆匆地通报进屋,跟姜行打照面的脸色属实不太好。
“王爷……确实是姜舟的东西。”
他忐忑地将满是铁锈和泥泞的盒子递上前,陆安王皱着眉把那圆木片拿了出来,眯缝着眼看着那色彩艳丽、内容旖旎、电闪雷鸣的画面,旁侧还落了一行小字。
- 丞相大人三周年限定纪念木质徽章 -
小唐:其实我们同人女是管这玩意叫吧唧的但我不是怕大家不理解(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徽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