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还过吗?

“嗯。”她清浅地应了一声,将那捧花束接到手里,上面丝带的颜色嫩的刺眼。

挪动间,几枝花叶便从纸间探出头来。淡粉的洋桔梗点缀在白色的马蹄莲之间,尤加利叶的灰绿色在阳光下泛起悠悠的冷光。

她抬手抚过那马蹄莲修长的梗,花枝顺着她的力道弯下去,又在泄力的一瞬回弹,倒是很对她的脾性。

目光落在那张插在花束正中的贺卡上,南殊犹豫片刻,还是将其抽了出来。

读过上面比平日整齐不少的字:

“注意身体,勿劳神,唯愿常伴于卿侧。”——C.Y.Shen

拂过那拘谨的签名,南殊微微蹙眉,睨了陶凝一眼。

这不是他写的,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其实都不用翻开这张纸,花束上的粉色丝带就已经说明一切。沈承昱不会挑给她这样亲昵又暧昧的颜色。黛色或是宝石蓝,会更合他们的关系。

南殊指尖一松,那张卡片“啪”地甩在桌上,眼神凌厉地盯向陶凝:“这是他写的?还是你以为他该这么说?”

陶凝一怔,唇瓣动了动,明显想要辩解,却在南殊的逼视下把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南殊偏了偏头,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先被她指根处的一抹亮色引去了视线。

是那枚戒指,橘色的石头还待在她的食指上。

陶凝注意到南殊的视线,心下一紧,不大自然地挪了挪交叉置于腹前的手。想将那枚戒指遮挡起来,却又觉得这般动作太过失礼,干脆停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了。

南殊见她这般,神色骤然便软了下来。毕竟没有沈承昱的暗示,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眉心微蹙,指尖点了点那贺卡翘起的边角,柔声发问:“都是他的意思?”

纵使南殊的语气再温和,可气场与身份摆在那里,陶凝还是止不住攥紧了袖口。

她作为沈承昱的秘书,自然知道他每天承担着怎样的工作强度。他没时间回家,无法陪伴受伤的妻子,因为他早就把命卖给了国家。

可陶凝在兰都时,曾见过南殊是怎样一个独立清醒的女人。所以她知道,南殊纵使心里再疼,也不会主动向沈承昱索要任何情感上的补偿。

所以她自作主张写了这张卡片,只为她的心能够得到抚慰,哪怕只有一瞬,那也聊胜于无。却没想到,南殊竟如此敏锐。

“是沈先生提及,我代为誊写。”陶凝毕恭毕敬地回答。也明白此刻与其遮掩,不如如实回答。毕竟花束是沈承昱吩咐买的,她只是挑了花,又把沈随意嘱咐的言语写成了贺卡,总归没什么大错。

“嗯。”南殊一向喜欢直言不讳的人。

她抬手抚过卡片上的后半句话——“唯愿常伴于卿侧”,这句话在沈承昱的语境下简直突兀的可怖。

一股酸劲儿从太阳穴的位置漫上来,扰得她头疼,只得探出两指按在眉梢,却未曾缓解。

“怎么?不舒服?”轻软中带着点热意的男音自不远处传来,褚南峤像没看见陶凝一般,径直走到南殊身边。

她晃了晃头,轻喘一息道:“没事。”

褚南峤显然不信,将那束花从南殊手中拿了过来,打量一番,怒道:“他人不来,还送一束白花?”

他故意将那个“白”字咬重,回头看向陶凝时眼中露出些许凶色。

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文员,平日里甚少与褚南峤这样的武官打交道。贸然被他这样盯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面上依然镇定自若,却将手攥得更紧了些:“褚少爷,沈先生实在抽不开身,这才命我过来问候夫人。”

“你真以为这只是问候一句的事?”他挑起眉头,显然是打算把气撒在这人身上,再让她回去一五一十传达给沈。

南殊也看出了弟弟的意图,立刻唤了声:“南峤!”

他闻声转过头来,南殊撇了下嘴,眼神不善道:“别这样。”

南峤心里纵使有千万个不满,也得顾及姐姐的颜面,只能将欲要脱口的怨气又咽了回去。

南殊没理他,只自顾自换上得体地笑,对陶凝柔声道:“告诉承昱我很喜欢,叫他注意身体。”

“是。”陶凝微微欠身后应声,“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嗯。”南殊点头,却又在她转身后猛地想起什么,“等一下!”

她撑着桌角自沙发上直起腰来,向前微微倾身道:“谢谢。”

“好的夫人,我会向沈先生说。”陶凝以为她是想要她向沈代为转达谢意。

可这却不是南殊的本意。

缓缓收了锋锐,唇角微弯,目光一寸一寸温润下来,轻声道:“我说谢谢你。”

字句如纱般拢在陶凝心头,柔的烫人,叫她连耳根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陶凝转正身子面对南殊,再次欠身,比刚才深了些,语调也更重:“谢谢夫人。”

“去吧。”南殊点头。

门扇合拢,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褚南峤站在一旁,听过这冠冕堂皇的对白,忍不住低声问:“姐,你还跟他过吗?”

南殊直接被他这话震在原地,半晌才抬起头,环顾屋内确定没人,才颤着眼角骂了句:“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要是她在门口听见,回头转述给沈可怎么办?”

“骂我?”被这么一说,褚南峤便更生气了。刚想回怼,却看见南殊起身时下意识扶腰的动作。刚被怒意撑起的嗓音顿时又软了下去。

“我真是欠你们夫妻俩的。”他撇了撇嘴,上前扶道,“怎么一直腰疼?明天乔大夫来,让他好好看看。”

“别说没用的。”南殊甩开南峤的手,缓步朝内间走去,“你不知道咱们家现在求他办事吗?”

“我这不是心疼你?”南峤没好气,却还是放心不下,一路跟着南殊进去。

“你别觉得我挑拨离间,他就是不称职。那事之后,他除了晚上回来睡觉,还有什么时候回来看过你?”褚南峤越说越来劲,声调都抬高了几分,“他不会怪你吧?”

“瞎说什么?”南殊甩开弟弟的手坐到床边,“外交官的太太,就得习惯这些。”

“生日,纪念日,各类节庆,由秘书代为送上一束花,这就是他们能给的最大的体面。”南殊故作随意地低头,抚了两下被坐皱的丝绸被面。可她此刻正坐在上面,所以怎么都拉扯不平,干脆不再玩了。

南峤一眼看出姐姐的落寞,话便不假思索地出口:“你过些日子跟他离婚算了,我也可以养你。”

这话讲得锋利,叫南殊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回话时便有些气急败坏:“你没别的事要忙?天天在这里管我。”

“我怎么没事了?”南峤双手插腰,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比你的沈先生轻松多少!”

但南殊一向不管他的暴脾气,一边阴阳怪气,一遍掀起被子躺进去:“那褚厅长百忙之中抽空回来,就是来劝我这小老百姓离婚的?”

“我哪有那么闲!”他轻轻吼了一声,却还是上前帮她把被子拉平,嘟囔道,“一大堆事等着我,委员长要抓异党,帮派还四下作乱......”

话音越来越低,他不愿南殊听见这些,于是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单手将一旁的单人沙发提上前来,坐下后的高矮刚好能与躺着的姐姐对视:“南彻说阮清月想把牧野政辉引荐给我,但是改换门头的公文还没下来......”

南峤话还没说完,南殊就一把将被子拉到脖颈,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别睡!”南峤狠狠推了下她的肩头,“沈承昱什么时候能把公文送来?”

“你不是让我跟他离婚吗?都要离婚了,我哪还好意思叫人家帮我们?”南殊慢悠悠开口,双眼依旧紧闭着,手指飞速擦了下鼻梁,又缩回被窝里。

这极像擦泪的动作落在南峤眼里,他便觉得是自己今日的话说重了。

姐姐爱着那个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自己做为弟弟,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这件事刺她。

“姐......”他缓下声音,搁着被子轻轻拍过她的肩胛,“你别生我气,我就是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昨日是说今日能拿。”南殊虽张开眼回话,却依旧板着个脸,“今日这不是没回来?”

他见姐姐不给笑脸,说话的声音更轻了:“那我叫南彻跟那边说,过几日再见?”

“你看着办吧,骗人这种事你向来在行。”南殊有些不耐烦地翻过身去。

南峤轻“啧”一声,扒着南殊的肩膀试图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她也不配合。

心里升出火,忍不住问道:“他不会是没办,故意躲着你吧?”

“他不会。”南殊依然背对着他,将被子拉的更紧了些,“我相信他。”

“相信”这两个字出来时,褚南峤只觉得耳朵狠狠被烫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话,有朝一日会从自己那个多疑多思的姐姐口中吐出。

自从沈承昱出现后,她变的太多了,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褚南峤不甘心自己的姐姐就这样靠近另一个男人,孩子气骤然涌上心头。他一把拉起南殊的被子按到她的头上,咬着牙道:“闷死你!”

“走开!”南殊隔着被子一脚踹在他身上。南峤顺着劲儿松开手,不怒反笑,仿若只有这点疼才能让他确定面前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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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还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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