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南殊平静地抬眼,将弟弟的手从肩头生生掰下,“但我也知道你不会杀我。”
“南殊你不能这么想!”褚南峤的情绪正顶着,所以丝毫没觉出南殊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继续顺着她说,“万一哪一天我保不了你了,你怎么办?”
“那做都做了,能怎么办?挂电线杆上呗。”南殊轻轻扬了扬下巴,装作不以为意。
其实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初答应父亲的旧线继续为共军提供支援,确实有一定程度上的情绪使然。但褚南殊从来不是习惯后悔的人,她觉得既然箭在弦上,那就先发一下试试。
可这句话直接给南峤的火药桶点了。他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杯发出脆响,连南殊都跟着双睫一颤。
“你要立牌坊可以!大姐夫也在前线,咱家这点零零碎碎的都给他送去,到省军费了。”
南峤脑子转的倒是快,立刻便给南殊想了个沽名钓誉的好路子。
“大姐夫?”要不是他提,南殊都忘了家里还有这号人了。随即冷笑出声,站起身来同南峤平视,气势逼人道:“我不管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衣服得先给裸着的人穿。”
褚南峤被她这话顶得哽在原地,竟半晌都没接上。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敲门声打破了凝重的氛围:“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还没吵赢就被人打断,叫褚南峤更加不爽。“让他滚”三个字都到嘴边了,却被南殊前先一步:“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褚南彻的脑袋便探了进来。
他隔着门虽没太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这气氛绝不是什么好事。
从小到大这两人只要一吵,根本没人敢上前和事。因为他俩纵使吵的再凶,也是在说他们自己的事,彼此都收着劲儿呢。
但若是有外人打扰,那这人就必定会成为他们俩共同的靶子,不用话把这管闲事的扎死都不算完。
“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家?”果然,南峤的话这就追上来了。
“你让他把话说完。”南殊今天心虚,倒是破天荒的帮了南彻一句。
有她拦着,褚南彻才敢进门。绕过屏风走到哥姐面前,谨慎道:“我今天去了牧野先生府上,他说就按大哥您说的,三日后来访。”
褚南峤没回答南彻说的,而是抬眼看向梅香。他对南殊的怒气还没散,开口时连带着嗓音都有些沙哑:“听见了吧?吩咐下去。”
“是。”梅香欠身,全当没听出来。等南峤点头,她立刻转身出去。
南彻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哥哥满脸不耐烦的朝自己摆手,便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看二人步子都急,褚南殊也趁乱跟着转身,没成想才迈出去两步,就被那道低哑的男声绊住脚步:“你做什么去?让你走了吗?”
南峤甚少有这样跟姐姐说话的时候,叫一向被他惯着的南殊很不适应。
也不想着跑了,三两步奔回南峤跟前气道:“跟姐姐说话,放尊重点!”
“得了吧!你就比我早生几十分钟,充什么老大。”南峤今天不吃这套,粗暴扣住她的大臂就往屋里走,“我警告你,马上跟那些人切断联系,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脸面。听清楚了吗?”
“凭什么......”南殊话没说完,就被弟弟一股强劲儿甩到沙发上。颠的声音一颤,却还是跟只炸毛的猫似的撑起身子,对南峤梗着脖子怒道:“我又没跟着他们宣誓!我就做点慈善,碍着谁的事了!”
“我说不行!”南峤才不管姐姐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只知道任何以身犯险的事情她都不能做。
“那你给我抓起来算了!”南殊嘶声,将两腕靠在一处,直接推到南峤面前,眼眶竟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幕看得他眉头一紧,怔愣片刻才探出手去,轻轻将南殊的两腕分开,一点点感受自指尖传来的脉息。
那跳动节律分明,没有恐惧下的疾乱如鼓,像是刻意屏住情绪后维持下的平静。
目光被南殊眼睑骤然的抽动吸引过去,一颗晶莹的泪珠就那样直直砸了下来。
南峤指尖的力道迟疑一瞬,才松下来。
南殊本以为他是心软,抬起泛着莹光的眼睛望向弟弟,张开双臂道:“抱我。”
南峤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轻叹一声,终还是将她拥在怀里,拍背安抚:“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可就在她情绪松懈,整个人刚软下来时,耳畔却传来一道冷哼。
“你太假了!多那几十分钟白活了。”南峤低声耳语,还没等南殊反应过来,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褚南峤!你要做什么!”她发觉大事不妙,小跑着追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双开的木质门砰地一声关上,风扑了南殊满脸。
“开门!”求生的本能叫她下意识拍上去,双手间的酥麻一路传到肩头,南殊吃痛出声,却也没放弃。
奋力下压门把,发现纹丝不动,就知道是他在外面捣鬼,气得跳脚:“褚南峤!你疯了?”
“梅香!过来过来!”南峤掺着笑意的声音顺着门缝溜进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与梅香的回应。
“快,锁上!”他不带一点迟疑。
“你敢!”南殊尖锐的声音立刻刺了过来。
南峤也从不为难自己人,见南殊这么说,没再叫梅香动手,而是自己从她怀中摸了钥匙出来。
梅香轻咬下唇,终究没有阻拦。
“演这么差,还想干地下?”南峤的嘲讽与门被反锁时发出的“咔咔”声混在一处,扰的南殊又羞又恼。
又做不了别的,只能朝门撒气,一边砸一边骂道:“褚南峤你混蛋!”
可他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叫南殊长个记性。不但不松口,反而变本加厉地要求道:“你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吧,写个报告给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脏话堵到嘴边,南殊还是没骂。转身三两步走到书桌前,把上头散着的钢笔铅笔全抓走,扔到门口的地上。
自己则是蹲在一旁,二话不说就是撬锁。纵使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但撬门肯定比敲门来的有用些。
梅香见南殊没了响动,回到门口去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才猜到这个千金小姐在做什么。
“小姐......”她攥着衣角低低唤道。
“嗯?”南殊正全神贯注的把铅笔芯往门锁里塞,回应完全是下意识的。
“您要不......还是别试了。”梅香想劝,却又知道此刻帮南峤说话只会火上浇油,干脆想了个别的法子。
“这门锁从法国来,换一个很麻烦的。最近事务不少,要是书房的锁坏了,怕是不大妥吧?”
话音刚落,里头稀稀疏疏的声响便停了。
梅香怕南殊生气,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将耳朵凑到门边。见半晌没有动静,就准备前去跟南峤报信。
可那耳朵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听“砰”地一声。南殊拍门的巨响震直直顺着耳骨灌入梅香脑里,推得她向后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沈承昱回来听说这事,面上倒是没多大波澜。毕竟以他在褚家的这些日子来看,这个宅子里再发生什么他都不意外。
沈先生只告诉梅香今日太晚,自己需要休息,就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丝毫不管已经被关了几个小时的沈太太。
不过这是他在外人面前一贯的做派,梅香便也没再多问。
但南殊没闲着,她正将书房里的一排窗户逐扇打开,顺着不算太高的窗台望下去,甚至有直接跳下去的冲动。
可才刚上前一步,脑中便如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自己翻窗后灰头土脸,被佣人逮住,又无从辩解时的模样。
吓得南殊猛然晃了晃头,把自己从这不体面的噩梦里拽了出来。
“要是让旁人知道我从这窗口摔下去,怕是要被笑话一辈子。”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而人在心烦的时候,连钟摆发出的滴答声都是容不下的。况且现在都快要十一点了,褚南峤连床被子都没给她送,这副叫她自生自灭的模样实在叫南殊气愤。
她抱臂走到茶几前头,撇嘴却也只是轻轻踢了桌腿一脚。但下面那张勒着八宝纹的羊毛地毯,却被她那只羊皮底的高跟鞋踩出一声闷响。
“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走门?怎么窗子开着又不走了?”
他当然猜得到原由,不过故意挑刺罢了。
南殊回头,被窗口隐在纱帘后的身影吓了一跳,扶着胸口看了好半天,才辨出夜色中的是人是鬼。
“你来看我的热闹?”虽然气愤,身体却还是不自觉的朝窗口走去。
沈承昱站在窗外,深灰色大衣下的领口未翻,上两颗扣子仍一板一眼的系着。
面色温润如常,与南殊的焦头烂大相径庭。
她气不过,伸出沾着铅笔灰的手就去拉沈承昱的衣领。
他猝不及防,只得顺着南殊的手劲昂头,维持基本的呼吸顺畅。
而褚南殊才不管这些,只顾着将位于沈承昱脖颈间的衬衫扣子解开,于领口留下道道灰痕,才扬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来。
可沈承昱不是褚南峤,他不会因为这点事跟南殊犟嘴。
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乱发泄一通,才轻轻按住南殊的手腕笑道:“我抱你出来?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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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门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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