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战中喜事

“南殊你......”沈承昱这才对上她的脸,没等说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下一口药堵住了嘴。

瓷勺敲在牙上泛起一阵酥麻,他不得不配合南殊张开嘴,让苦涩的药汤顺到喉里,才抬手去推:“陈彬,明日一早即刻通知,叫他们把会议室里悬挂的伪满国旗全部撤掉,否则不用谈......”

“判”字刚出了前音,就又被南殊堵了回去。

她管不得那些了,她只知道沈承昱这两天别说休息了,就连药都很少能够按时吃。

他却被她的动作逗弯了嘴角,低低笑了声,将这口新的苦味咽下去,才抬头道:“你放心,死不了的。”

“你最好是!”南殊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盛起最后一勺药塞进沈承昱嘴里,“要不然我白忙活一场。”

而后抽出手帕,在他的嘴上胡乱抹了两下便走出门去。

沈承昱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点什么,门就被“啪”地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沈先生,夫人对您真是不错。”陈彬顺着沈承昱手指的方向,也瞥见一丝南殊离去时的背影,“您当年在伦敦收到夫人的照片,还说她脸冷,连订婚的照片都不笑。您看现在。”

“她?”沈承昱挑眉,接过陈彬递来的公文压在腕下,轻轻拧了下手中的钢笔,嘴角的笑意难压,“比我想的,还要好那么一点。”

陈彬转过身去,忍不住摇了摇头,似是在嫌他的嘴硬。又趁沈承昱批复的空档倒了杯茶递上前,压低声音道:“您当初可是说,相敬如宾,也能偕老。”

沈承昱的笔尖顿了一瞬,抬眸看向门口,唇角慢慢收敛起来:“是我太低估她了。”

他从前以为她不会笑,前日又觉得她会继续闹,可是两次都猜错了。南殊始终比他想的要更鲜活一点,她会哭会笑,却又能在静默间压住许多事情,许多他猜不到的事情。

只是如今,天越来越冷,冻得人浑身发寒,思绪都转不动了,叫他更难猜测她的心思。

尤其过了元旦,炉火烧的再旺,也只有在靠到近前时才能觉出点温度,屋里的其他地方都是寒津津的。

南殊正坐在小厅中的壁炉旁,看从苏州寄来的账本。自从把褚衡仁的旧线停了,这门生意是赚得盆满钵满。

女佣前来传话说褚南峤过来,她不住地弯起嘴角合上账本,脑子中冒出鬼点子。

将毯子盖到腰际,轻晃摇椅做出一副昏昏欲睡,又被吵醒的模样,想着豆芽一下。

“这么晚,你来做什么?“南殊听见脚步才睁开眼,却没想到鼻尖竟直接抵在了面前深驼色的大衣上。

她没想到他会贴的这么近,皱眉推开,上面却落下一滴水来。

抬头看见褚南峤手里拿着自己刚才放在桌上的盖碗牛饮,嫌弃的掸掉水珠道:“你嘴是漏的?没喝过水?”

“现在这世道,外面的水哪敢乱喝?渴一天了。”南峤也不拘束,把空了的盖碗往旁边一推,随手擦过嘴,就在南殊对面坐下。

“你来做什么?”她嫌弃地撇嘴,将桌上的丝绢甩到南峤身上。

“跟你说一件大喜事。”他从身上拎起帕子擦了擦手,才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封绛红色绸面帖子递到姐姐手里。

南殊狐疑地接过,翻手一瞧,帖子的正面由烫金压出双喜纹样,定然是婚礼的请柬。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现在办婚礼,是有多着急?”南殊光顾着说话,名卡从帖中滑落,轻轻在她膝头一弹。她怔了下,才低头捡起。

象牙白的硬卡纸上散出淡淡的茉莉香,边缘描了一圈细细的金线,细致非常。

南殊用指腹轻轻抹过Ms.Chu的字样,油墨中带着细闪,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叫人分不清是喜气还是荒唐。

“你还嫌别人急?你结婚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住。”一提这事褚南峤准没好气,不住地阴阳道,“贺绍卿说了,他妹妹点名要你去呢。”

南殊此刻也看到了喜帖上新人的名字,不禁蹙眉问道:“程靖安,他不是带部队去援南京了吗?”

“沈承昱没告诉你吗?”南峤脸上的随意一寸寸收敛起来,看向南殊的眼神由调侃变成了审视。指节缓慢收紧在那方丝帕上,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擦声。

南殊疑惑地摇了摇头,只将手中的席卡捏得更紧。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是。贺绍卿说他们的婚事本在淞沪之后就批下来了,只是程靖安临时接到调令再往前线,才没来得及办。”南峤垂下眼,故意将语气放得很轻,“不过那边的局势变了,部队接了新命令......”

他没说“撤退”二字,可南殊还是听懂了。那句“局势变了”,还是如同碎冰般顺着背脊滑了下来,一路化到骨子里去。

“怪不得......他这些日子神色差得厉害。”

自从沈承昱的病势缓解,他便连日宿在办公室里,偶尔回家,也都是在书房挑灯到几近天明。

南殊接连几次半夜惊醒,在身侧摸到的都是冰凉一片。

她将喜帖合上放去一旁,想要摇头却发现脖子僵了,只得合眼向后靠去:“这婚礼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向小珠带个好吧。”

南峤看出姐姐的心事,于是清了清嗓子,抬手按上她的手背,换上轻快些的语调问:“你不去?人家可是亲自送帖上门,点名叫你去呢。”

“你姐夫做这行惯了,什么事都容易往心里去。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小珠的婚礼,跟贺绍卿见面,你觉得合适吗?”南殊没撤手,眼睛却还闭着,“再给他气出个好歹,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损失。”

南峤轻“嗤”一声,酸话到了嘴边却被南殊的赶人声堵了回去:“帖子送到了你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这话可是说到了点上,南峤一晚上就等姐姐这句。

压平嘴角睨了南殊一眼,语气中带些不怀好意:“我今天不是来见你的。”

“我警告你,别跟你姐夫乱说话!”南殊即刻睁开眼,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毕竟这个家能叫南峤特意跑过来见一面的,除了他的姐姐,就是男主人沈承昱了。如今刚好碰上贺绍珠一事,南殊很难不去怀疑弟弟的动机。以她看,褚南峤惯是喜欢挑拨她和沈的关系。

可这次她好像真是冤枉了人家。

南峤那一撇嘴,委屈巴巴的模样就不像假的。

把南殊的手帕扔到桌上气道:“你丈夫找我来,可不是我自己想的。”

“他找你?”这叫南殊更慌了,手指不自觉便紧紧扣在了扶手上。

毕竟这两个人平日里可是连“你好”“再见”都不愿施舍给彼此,怎么就突然能约到一起说话?还是在晚上,在家里。

可还没等南殊进一步发问,会客厅那边就传出了紧密的脚步。是沈承昱结束了晚间会谈,众人散场的声音。

“我过去了,你早点睡吧。”南峤随即站起身,可走到门口还是不忘再跟姐姐皮上一句,“梦里小心点,我可是有你好多把柄能讲给他。”

话音刚落,手帕便甩了过来。好在南峤手快,赶在被砸到之前合拢了门扇。

南殊垂头理了下因起身太快而凌乱裙摆,便愤愤坐在了沙发上。

她倒不是真的怕褚南峤跟沈承昱说些什么陈年旧事,她是怕他们俩在暗地筹谋些什么。

面上瞒着她,骗着她,靠插科打诨哄着她,背地里却干着要命的勾当。

这一个小时南殊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踱步许久,才给褚南峤从沈承昱的书房里等了出来。

开门声一响,她便立刻从不远处的走廊里迈步过来,势必要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两人的神色。

可没成想,两人竟在门口泄出的灯光下握手致意,一团和气的模样像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眉眼间全是心照不宣的笑。

南殊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南峤看她过来,故意朝沈承昱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又转向她,笑得极不老实:“走了,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褚南峤!”

南殊转身追了两步,鞋跟踩得地板咚咚作响,回头看向沈承昱时,耳上的白玉坠子重重摇了一下,不知是打在了谁的心上。

南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见他的脸色,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便黑了。

她紧着追过去,在沈承昱关门前一把将门推住,就赌他会为了面子放她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沈承昱如从前一样,一把抓住南殊的手腕便将她拉进房里,还顺手将门落了锁。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刚散场的疲惫。眉峰拧得很紧,两步便把她逼进了书柜和墙的夹角里。

南殊抬眼看他,心口一阵急促,指节顺势扣在他的跨上向外推去。可她这点力量根本无济于事,索性仰起脖子开门见山:“褚南峤跟你说什么了?”

沈承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忽而缓缓俯身,唇角带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很想知道?”

问题出口,却没给南殊回答的机会。一步逼近,将她整个人困进怀里。

“他说,你,也就我的太太,抢着盼着去参加贺家的婚礼,只为见贺少爷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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