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187章 始料未及

江家的小花匠江槐愣在原地,跟着四夫人的目光去看那柔软被褥里正沉睡着的婴孩,说话的声音有股奇怪的激动:

“小少爷的名字取好了?”

候在一边的玉箫笑着开口,“是呀,夫人早就取好了,是春日宴的宴字,小少爷就叫江宴。”

见江槐也面露笑意,四夫人伸手为自己的孩子掖了掖被角,笑着解释道:“宴者,安也,希望这孩子往后能平安和乐,这便知足了。”

郑南槐已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兴许是对命运如此巧合的恍惚,也可能是一时对这意料之外的愣神,他下意识凑到摇篮旁仔细地去看才来到人世不到一天的江宴。

“好神奇……”

四夫人一愣,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神奇的,你若是喜欢同小宴玩,往后就多来文馨馆吧,我会和江叔说,让你过来帮忙照看那些花儿。”

只顾着看婴儿,郑南槐随口嗯了一声,反正他本来也想来这边监视江蓝的动向。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郑南槐每天伺候完花园里的牡丹就会到文馨馆侍弄这儿的花花草草,同时看着旁边的听竹苑,偶尔和四夫人院子里的姐妹们说说话,从晚春一路过到了秋天。

然而江蓝那儿还是没什么动静,每日就在听竹苑里窝着,连人声都很少听见,江宴倒是长得很快。

文馨馆有一株枫树,郑南槐这日正在挑选合适的枝条剪下做花瓶,就见到江蓝跟着江叔从听竹苑走了出来,像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

守了听竹苑数月,这还是第一次江蓝踏出院子,郑南槐不由得精神一振,迅速剪了两剪子塞给树下等着的丫鬟便推脱有事要做离开了文馨馆,尾随在江蓝一行身后一路走到了江家祖宅的大门。

正如还未陷入幻境时所见到的那样,江家祖宅其实被一条长街分为两个部分,江家家主和家族里还未成家的子女都住在郑南槐这数月来所在的北宅,而已成家的子女与旁系则住在对面的南邸。

难不成江家家主已对外宣称江蓝乃是他已去世二哥的子嗣,要把人送回南邸去了?

那便有些难办了,郑南槐躲在北宅大门内不远处的树后,眼睁睁看着艰难地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眼下是北宅的花匠,要想去南邸需要府内管事的允许,但江叔此刻正领着江蓝,郑南槐不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以点头的人,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换做以前,这门墙护院根本拦不住郑南槐,他只需略一动心念便可飞檐走壁,全然不受高墙禁锢,但此刻郑南槐望了望高耸的围墙和大门那儿面容冷峻的护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少年身板,心中久违地生出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过事已至此,既没法跟出宅门,郑南槐就得想办法攀到尽可能高的地方去看南邸那边的境况,绕着墙根找了一圈,郑南槐看中了一棵小院与围墙夹缝间长得十分别扭的槐树。

大抵是因为此处空间有些逼仄,这棵槐树长得很是憋屈,又因长在背光阴凉处,树枝只得拼了命往高处长去,故而树桠最顶端就超出墙头一大截,要是在这棵树上去看对面的府邸,应该是能将南邸绝大部分一收眼底的,这树的位置又偏僻,想来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儿有人在往树上爬。

只一点不好,就是眼下这个时节,槐树开始落叶了,郑南槐有些担心自己蹲在树上会很显眼。

看了看身上棕灰色的袍子,郑南槐捡起几片落叶夹在发团遮住乌色的头发,又弄了几片盖在脸上,权当作了伪装,三下五除二地溜到了树上,顺利地从枝叶间望见了南邸内部。

江蓝今天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裳,让郑南槐没花费太多时间找到他的身影,就见此刻他已坐在一处布设得较为开拓明亮的庭院里,屋内摆着一张张小一些的书桌,他与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各自坐在书桌后,看到这里郑南槐便心下了然,今日是江蓝开始去江家学堂上课的日子。

既是在学堂,那便不会翻出什么浪了,郑南槐松了口气,又从树上滑了下去,学堂那边有十数个江家修士看守,他大可不必看着江蓝上学。

忽然空出来半日时间,郑南槐略想了想便重又跑回了听竹苑附近,从侧边月洞往院子里偷偷看去,江蓝这儿拢共就两个随侍,一个已跟着去了学堂,那这里就只留下了一个侍从看着院子,而那人正在亭子里睡觉。

机不可失,郑南槐尽量放轻了脚步钻进院子角落一丛丛的竹子,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窣声混在竹子被风吹动的碎响里毫不起眼,就这样顺利地走到了屋后,一扇木窗正用杆子撑开,留出的空隙正够郑南槐如今的身量钻进去。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麻利地沿着空隙爬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很普通,桌上摆着一些五六岁孩童会摆弄的玩具,还有一两本入门的书籍,郑南槐略看了看,那两本书被翻得起了毛边,华容道上的人物画被磨损得缺鼻子少眼,桌角丢着孔明锁的木块和被拼起一半的雏形,难不成江蓝每日足不出户,就是在研究这些东西吗?

郑南槐蹙着眉,又走到床榻旁,床上收拾得很整齐,他想了想,伸手去翻动床头的软枕,果真在枕头下发现了东西。

一枚有些眼熟的圆形玉石躺在枕头下方,上面的两个孔洞证实这原是一枚系在腰上的玉佩,只是不知为何被单独取了下来,玉佩上像是刻了一头虎身人面的神兽,郑南槐看得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在脑中搜寻了片刻,恍然惊觉这似乎刻的是陆吾。

而玉佩的样式,与郑南槐印象中邬山城弟子腰间所系的命牌十分相似。

他忙伸手将玉佩拿起翻看,却发现玉佩背面光滑圆润,并未见刻着什么名字,不由得后知后觉地大失所望——弟子命牌背后的名字,只有身怀灵力的修士才能看得见。

这寻常人的身躯真是屡次让他只得望洋兴叹,郑南槐抿着唇将玉佩重新放回枕下,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屋子,又在床梁和床幔间摸到了一张被叠起来的纸。

藏得这样隐蔽,显然不会是随手塞进去的废纸,纸质又并非符箓用的黄纸,也可排除是江家仆从放入的平安符一类的东西。

那便只能是江蓝、或是江蓝来了之后有心之人放入的了。

将纸展开,在看清纸上的东西时郑南槐却是心下一沉。

质地考究的宣纸上画着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腾龙印。

还是莲花钉形态的,真正的腾龙印。

为什么纸上会画着这个东西?

郑南槐将纸重新叠好塞回原处,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原路离开了听竹苑,一路跑到了荷花池旁,望着满池已然败落枯萎的荷叶心乱如麻。

他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要想调查江蓝到底为何会有邬山城的命牌本就不知该如何着手,还搜出了画着腾龙印的画纸,郑南槐甚至不敢去想这两件事是不是或有关联,若是有,情况简直是难上加难。

布设这个芥子世的人到底安排了什么样的剧情,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吗?那对方又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结局?

是真实世界中江蓝逐步成为致使江家覆灭的主导者,还是抢在他还未成长起来时将江家未来的危机掐灭在摇篮之中?

郑南槐想不出来。

本身被迫成为一个只会侍弄花草的少年就已足够郑南槐感到束手束脚,一想到自己此刻身处幻境,需要尽一切手段找到办法结束这个虚假的世界,说不感到无助是绝无可能的。

他连额角都开始突突作痛,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池水湿润而略带腥味的气息涌入鼻腔,让郑南槐纷乱不已的心绪缓缓沉静下来。

“不管如何……先继续看着吧……”

冷静下来后,郑南槐原路走回花园,远远碰见江家的少爷小姐们下学,脚下一转重又回到了被花草掩映的小径上,避免和这些人打上照面。

一路走,郑南槐却从这些人最后面见到了江蓝的身影,下意识竖起耳朵去听他们正在说些什么。

“你就是父亲说的,二伯的孩子吧?”

走在江蓝前面的一个少爷转过头去看跟在后头的江蓝,其余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

透过层叠的枝叶,郑南槐见到江蓝脸上的表情算不得很好看,连带着答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是,我叫江蓝。”

那个主动和他答话的少年笑了笑,“我叫江巍,之前我们一直都在猜你们什么时候会和我们一道听课。”

江蓝顿了顿,正欲说些什么,那群人中最高的一个少爷不耐烦地出声打断:“行了,今天下学够晚的了,江巍,母亲让你写的字帖写完了吗?”

“……还差一点。”

“那就快些回去写啊,还等什么?”

“好……”

那似乎是孩子们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江巍只得闷闷地点头应诺,朝着江蓝勉强笑了笑就匆匆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走出一段距离后,依稀还能听见那人对江巍的埋怨:

“你忘了?母亲说他这辈子注定是个凡人,你费那个功夫和他搭话干什么?”

“……我知道了。”

日色渐沉,郑南槐站在树荫搭成的阴影中,见到江蓝的表情逐渐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扭曲而狰狞。

那根本不像一个五六岁孩童能表现出来的神态。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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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187章 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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