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上午的工作后我看了眼日程,手头没有着急要做的事,就刷了会手机,看到音乐之声那边下午有个话剧。我翻了翻名单,意外看见一位熟悉的老师也受邀来参演,就买了两张票,约宋兮一起过去。
宋兮答应了,我开车去接他吃饭,吃到一半他问我:“裴哥,你昨天晚上和别人一起去吃饭啦?”
我给他夹菜,把他不吃的香菜挑出去,心想我昨晚没和他一起吃饭,转头出去和别人一起,他多半有点不高兴了。我问:“你也看到热搜了?”
他说:“方哥告诉我的。”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点了根烟,随着烟雾上升眯起眼睛:“和一个朋友恰好遇见了,你多别想。”
他乖巧地应了声“好”,我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后脖子,打趣说:“吃醋了?怕我移情别恋?”
“怎么会?”他抬头冲我笑,“我知道裴哥只爱我一个人。”
我隔着烟雾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没说话。他低头继续吃东西,吃得专注,像一只小小的无害的食草动物。我一直盯着他看,可能目光太强烈,他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有些迟疑:“裴哥,怎么了?”
我慢吞吞地说:“没什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说:“慢点吃,多吃点。”
他重新低下头,我不再看他,盯着燃烧的烟头,心想,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那你为什么不能只爱我一个。
等他吃完,我开车先带他去买了杯奶茶,然后去音乐之声。入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落座,我买的是第六排中间的票,花了不少的价钱,但视野极佳,物有所值。
我们等着开幕,我开始玩手机,不一会后宋兮靠在了我肩上,说有点困,先睡一会。我搂着他往我身上靠了靠,问他:“上午在忙什么?”
他打着哈欠说:“去健身房了,好累。”
我捏了捏他的胳膊,说:“去了几次了,有效果吗?”
他闭着眼睛笑:“我就是去玩玩,又没想和你们一样锻炼出肌肉来。”
陆续有人进入场馆,说话声渐渐嘈杂,我捂住他的耳朵,说:“睡吧,开始了我叫你。”
不久后我们的正后方坐下了两个女生,两人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突然停下了。我本来一心捂着宋兮的耳朵没有在意,突然听见她们小声说“看前面”。
随即一个女生说:“是情侣吧,看起来好般配欸。”
她们可能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我其实能听见。我怀疑她们在说我和宋兮,就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臂把宋兮的脸挡住。
后面立刻传来一道压低的、透出羞愤的声音:“是不是被听到了!”
有点可爱,我没忍住笑了笑。
十分钟后演出开始了,我晃了晃宋兮,把他叫醒。他捧着奶茶喝,喝了几口递给我,我对着吸管也喝了一口。灯光熄灭的时候他把手放在我的右手手背上,和我十指相扣,在灯光乍然亮起前,我拉起他的手亲了一口。
他的手碰到我掌心的疤,立刻像被烫着似的蜷缩了一下。我用拇指摩梭他的掌心,说:“没事。”
他被安抚到,平静下来,冲我露出微笑。
宋兮因为手的事,到现在也还对我有些愧疚,或许也因此在我面前也会更黏人一些。
我有时会想宋兮在分别面对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会有什么不一样,他会不会以不同的方式分别和我们相处。有某些时刻我会觉得自己在他这里会更特殊一些,他会在那么几个瞬间表现出我对他来说很珍贵。可事后我又会想这是不是他故意暗示我引导我的结果,是不是另外两个人在他这里也会产生这种感觉。
我再次陷入这种让人疲惫的思考里,在沉默中看着舞台上厚重的红丝绒幕布被缓缓拉开。我觉得自己像一支高高站在烛台上的蜡烛,很清楚自己在被消耗,却只能站在那。
话剧时长为三个半小时,是一出新剧,内容很新颖,形式也很时髦。故事发生在民国,商帮话事人、清朝遗老、权贵、军阀,乃至贩夫走卒一一亮相,由一个商道上的纠纷引出一条血案,情节曲折,一环套着一环。
每个人物的表演都以一种诙谐的姿态出现,我在精彩情节跟着观众一起笑出声,可越到后来笑声越来越稀疏,渐渐没人笑了。你透过故事去窥探它的内核,它是在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去呈现悲剧,悲剧的要义是命运。
每个时代的人都各有其命运,或惨烈或平缓,各人的命运相互碰撞,产生一种宏大而渺茫的声响,像一条洪流裹挟着所有却无声经过。很多导演、编剧、作家钟爱民国,就是因为这种洪流在民国体现得最为具象。旧的王朝陨落了,新的时代才刚刚萌芽,新旧交汇之际你不知道往哪里走,个体的命运也如蝼蚁般,拼命呐喊却逃不脱被时代落下的一滴雨轻易淹死的结果。
我看着台上的人挥动着肢体,又哭又笑,说出一句句看似荒诞的话,情绪就像涨潮的河水一样被托举。最爆裂的音乐表露出的情绪也有含蓄的内容,你必须去听才能感受,但话剧会更加直观,毕竟感官之间也有差异,看到的会比听到的真切。这是独属于话剧的魅力。
故事的最后一幕,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一一上台,或站或坐,一一静默。伴随着画外音,灯光渐渐熄灭,场馆内爆发出掌声,随后灯光亮起,演员牵着手上前谢幕。
我坐了一会才回过神,抬手摸到脸上有点湿,觉得很想说点什么,就问宋兮:“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他抱着空掉的奶茶杯,轻轻晃着腿,“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谢玉川在这里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聊上几句。
“你喜欢就好。”我揉了揉他的肩膀,“我待会还要去后台见一位老师,你要先去趟洗手间吗?我在这里等你。”
“好。”他站起身出去了。
谢幕结束,观众们都开始结伴往外走。一个个面孔说着“借过”从我面前经过,几分钟后,周围只剩下我一个人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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