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熟悉的老师在话剧这一行业很有名，曾经参演过很多著名的剧目，拿过很多大奖。她现在年纪大了，在剧团里担任指导老师，不常亲自出演。几年前我经过朋友推荐意外和她认识，她为人亲和，一顿饭的功夫，我也算是和她成了忘年交。
这次她难得来一趟，我是肯定要去见见她的。
宋兮回来之后，我带着他一起去了后台，说是彭胥裳老师的朋友，想和她见一面。不一会我就见到了彭老师，她须发斑白，但精气神十足，我多年来烟酒没少沾，体质怕是还比不上她。
我恭恭敬敬地喊她“彭老师”，先是慰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然后对刚才那出剧发自肺腑地夸赞了一番，说得她直乐。
寒暄几句过后，她看着我和宋兮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几年前你们两个也是一起来的，现在感情也还是这么好。”
我笑着看宋兮，说：“是啊。”宋兮也笑着看我，眼神里写满爱意。
又聊了几句，我邀请彭老师一起吃饭，她拒绝了，说一会要和剧院的大家一起吃。我便搬了三张椅子，坐下和她聊起刚才的剧，好奇地问她编剧时的一些想法以及一些细节处理的深意。
聊着聊着，宋兮又有些困了，我便让他把头枕在我腿上，怕他睡着了冷着，又找了条薄毯子给他披上。
不一会宋兮睡过去，彭老师笑着对我说：“你这年轻人，我当时看你性子比较直来直去，还担心你在感情里心不够细，容易让人受委屈，没想到原来还挺会照顾人。你这个小男朋友也真不错，长得好，性格也好，看着就乖，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我点头说是，不由想起类似的话我在一个月前和乐队老成员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听过。
一个月前，乐队里有个老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想约最初一起把乐队建起来的几个人一起聚一聚，问我有没有时间。我欣然同意，买机票去了离几个人都相对较近的那个城市，几个兄弟们见面先是吃了顿饭，然后玩了几天，天南海北地聊了这些年的经历。
方从赫很自觉地没去。宋兮出轨他的事，乐队里几个一直在的元老都知道，也觉得不齿，替我打抱不平。所以尽管现在方从赫算是乐队的老板，但他们几个和方从赫已经断了联系，平时见到面也只当作是陌生人。方从赫对他们的态度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要是真那么没眼力见地巴巴跑过去，场面一定会很难看。
不过后面我和宋兮之间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当初那个鼓手是不知道的，他离开后和乐队联系得不多，一直以为我和宋兮好好的，几年来相处平静。这次聚会他也来了，一来我就注意到，这小子无名指上明晃晃一个戒指，竟然早早就结了婚。
我们见面后立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然后坐下来聊天。
他笑着看我：“裴哥，前段时间我还从朋友那看到你带着嫂子一起出去玩的照片了，”他拍拍我的肩，感叹道，“三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
我朝他的戒指抬下巴，揶揄道：“你呢？当初还说爱情里的我庸俗又肤浅呢，怎么，没过多久也尝到爱情的滋味了？”
他倒也没不好意思，说得坦坦荡荡：“那时候心高气傲，觉得人生大有追求，爱情算得了什么？后来成熟了点，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我和他碰杯，他喝了一大口酒，继续道：“年轻的时候看身边的人因为爱情又哭又笑，求而不得的也有，苦苦挣扎的也有，为了一点小事弄得一地鸡毛的也有，就觉得烦，觉得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不像我，我就不会，我不受爱情束缚，自由自在得很。”
他笑着看我：“后来啊，我才知道，人这辈子是绕不开‘爱’这个命题的。大概人类自意识到自己有感情后，就开始锲而不舍地追求爱情了。你看世上有那么多人，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还要傻傻地凑上去，只渴求对方能多给自己一个眼神，你说他们是没脑子吗？是贱吗？不，只是人类太需要爱了，有谁能抵挡住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的诱惑呢？如果那个人是自己深爱的，更是用尽手段也要凑上去。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难看，卑微，可就是没办法，追求爱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晃着酒杯，摇了摇头：“人类太悲惨了。”
我轻声笑了笑，盯着澄澈的酒液，说：“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
他伸手拍我的肩：“是的。所以后来我也陷在爱情里了，也就理解那时候的你了。肤浅的是我，裴哥，真是对不住。”
我摇摇头：“没什么对不住的，再说了，过去那么久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朝他努努嘴，“我的情况你大概也了解吧，就是自己开了个公司，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他说：“也没做什么，离开乐队后有段时间给人做谱曲的活，后来认识了我老婆，现在和她一起帮她舅舅打工。”
我话里有些酸意：“啧，安稳又幸福。”
他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爱情事业双丰收，走上人生巅峰。”
我有意要拉着他转移话题，可后来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又回到这上面。他叹了口气，说：“我家那位啊，脾气暴得很，经常要和我吵架，我只能哄着。真是的，除了我谁还能忍着她？要是换个人，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我哼了一声：“你这是存心炫耀你们感情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就笑，说：“你和嫂子感情也好啊！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和他就跟蜜里调油一样，整天腻腻歪歪的，恨不得黏在一起，现在也还差不多吧？”
我不说话，只是微笑。他觉得我是默认，就说：“我看啊，你俩感情稳定的话，也迟早把婚给结了，也早点让人家安心，是不是？嫂子人挺好的，也爱你，好好待人家，别犯浑，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这辈子也圆满了。”
我说：“结婚的事没这么容易，还得考虑考虑。”
他以为我有其他方面的顾虑，就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两个男人嘛，在一起是会有些阻力。不过也没事，只要互相爱对方，困难也就不算什么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直到分别的前一天，那位前鼓手也还在祝我和宋兮百年好合，叮嘱我好好对他。有知情的乐队成员站在一边听，不时瞥我一眼，表情写满尴尬。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好像不知情的人都默认在我们这段感情里宋兮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以至于他们都要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对宋兮，千万不能辜负他。
他们可能只看到我和宋兮体魄和社会地位之间的差距，便自然而然觉得我会处于更强势的地位。可他们不懂，在爱情里，分明谁更笃信对方不会离开，谁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出自三毛《撒哈拉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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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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