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四喜平日里机灵伶俐,此时见苗疆少主突然询问自己,脑中浮现的是少主会用什么蛊,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地上,浑身颤抖着,不敢说一句话。
好在盛长临反应快,想着少主那两名随从并未带在身边,压根不认识四喜,忙笑着打圆场,“本王这个贴身小太监没见过世面,那日宫宴没看清少主,可能好奇想看个清楚,还请少主原谅他的无礼。”
姜朝听了盛长临的解释并未起疑,他性子虽说清冷但并不是不近人情,今日七皇子邀请自己逛白云寺,一起用晚饭,还热心的要为他寻找辛棘草,姜朝心中感激,七皇子的小太监既然好奇,那他不妨满足他的好奇心。
“无碍,继续看吧。”
盛长临见姜朝压根不在意,继续默默用饭,不禁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
大盛向来尊卑有别,若是皇室中人被一名卑贱的小太监这般死死盯着看,早就拖出去廷杖,若是遇到性格暴躁的,直接杖毙。
这位少主言行举止真异于常人,看来苗疆还未开化,尊卑不分,时济和顾秋巧也一脸震惊。
唯有沈悠然暗暗一笑,想到那晚之事,这位少主怕也是把她误认为宫里的宫女,嘴里说着最可怕的情蛊和小金蛇,却是认真的陪她解忧,还赠她解毒丹,这就叫人美心善。
四喜不敢再看,众人默默用完晚饭,小沙弥来收拾好碗筷,请众人去各自的客房歇息,后院的客房分为招待男香客以及女香客,相隔甚远。
沈悠然分在后院右边的客房,客房分为内外两间,沈悠然宿在内室,绿杨和红杏陪在外室。
红杏为小姐卸下头上钗环,将披在身后的长长鸦发梳得顺滑,笑着道,“那位苗疆少主真有意思。”
沈悠然笑了笑,“我曾读过百令先生的苗疆游记,那边山高林密,毒蛇猛兽众多,但苗疆人性子淳朴个性爽直,易于相处,如今见这位少主,倒真的如此。”
绿杨不住点头,“长得也好看,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就是就是。”红杏头点得如捣蒜。
沈悠然忍俊不禁,“你们这两个小妮子春心萌动啊,好了,夜色已深,早些睡吧。”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沈悠然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为了母亲生辰,日日夜夜刺绣,用了两个月绣了一座屏风,欢欢喜喜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却被母亲说晦气,命人烧毁。
她瑟缩在角落里,听着母亲的谩骂,骂她克母,骂她蠢笨木讷,又骂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表哥揽着表姐,一对璧人立在旁边,讥诮望着她,冷冷道,“无趣之人,还敢痴心妄想,你哪里比得过秋巧表妹。”
虽说是梦里,可她觉得一颗心仿若在沸水和冰水中反复煎熬,痛得她趴在地上,只能哭着摇头,就在此时,一个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琉璃瓶飞到她眼前,光芒笼罩着她,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她是最美最好的沈悠然,谁都比不过她,别人不爱自己没关系,她自己最爱自己。
瞬间止住泪水,然后一巴掌甩在表哥脸上,“废物,滚。”
沈悠然猝然醒来,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做这个梦,还有那个琉璃瓶明明她从未见过,为何会到她梦里来,似乎活物一般,还在她的面前舞来舞去最终消失不见,太奇怪了。
这个梦无比真实,真实的就像是她刚刚把耳光甩在盛长临脸上,那触感还停留在指尖,那爽感停留在心间,她有些遗憾,居然只是个梦,可惜了,不过也不可惜,现实里,她再胆大,也不敢给当朝皇子一记耳光。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沈悠然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水,正想继续睡下,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声音清脆婉转,既不是箫声也不是笛声,悠扬悦耳。
沈悠然并不是好奇之人,夜色已晚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本应置之不理,可这乐声却仿佛勾在她的心弦间,勾得她心痒痒,心底深处一个奇怪的想法告诉她,出去看看,去看看这吹乐之人。
她披上披风,轻轻推开门走出客房,拎起客房外的灯笼,仿佛有什么指引一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径向前而行,灯笼散发出昏暗的光,仅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四周黑魆魆,死一般寂静,若是往常沈悠然估计早就吓得掉头逃走,可是此刻居然丝毫不害怕,反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兴奋感。
约莫一盏茶时间,她走到山坡处一棵大树下,乐声就是从树上传来,很快乐声停止,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落在她的身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树上之人正是姜朝,他回到客房,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来是为了丢失的合欢蛊,二来是为着他那奇怪的心事。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像是中了蛊中了魔一般,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姑娘,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可说来奇怪,见不到那位姑娘的时候,这感觉也就消失不见。
姜朝百思不得其解,起身寻了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取出金芦笙吹了起来,没想到芦笙声居然将沈悠然引来。
姜朝目力极佳,黑暗中也可视物,他望着树下那身形瘦弱却难掩风姿绰约的少女,手中灯笼散发朦朦胧胧的光,映衬肌肤如羊脂玉般莹润,乌黑如瀑的青丝披在身后,仿若苗山山中的精灵,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心中异样的感觉又来了,姜朝的目光再难以从沈悠然的身上移开,情不自禁跳下树。
沈悠然望着姜朝手中的金芦笙,好奇问道,“被它吸引而来,这是什么?”
姜朝凝神望着沈悠然发亮的杏眸,那里熠熠生辉,忽然想起年少时候他最喜欢看星星,空旷原野中,他静静望着繁星闪烁,如今想来,天上最璀璨的星河也不过如此。
他举起手中的金芦笙,“这叫金芦笙,你想听吗?”
沈悠然总觉得这个金芦笙十分眼熟,虽说第一次见到这种苗疆特有的乐器,自然应下,“想听。”
姜朝目光落在她执着灯笼的手上,纤长白皙,心中一动,想了想又道,“在树上听更好听。”
沈悠然不疑有他,为难道,“可我不会爬树。”
姜朝笑了笑,伸手顺势握住沈悠然的手,一个纵越,拉住她坐在树上,触手温软细腻,脸上不禁红了起来。
沈悠然哪里会想到这个清冷话少的少主还会有这种小心思,她坐在树上,将手中的灯笼插在枝杈上,催促道,“快吹快吹。”
语气熟络,仿若相处多年的老友重逢。
姜朝更不觉得她唐突,心中反而浮起一个念头,他以往练习金芦笙的时候,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一直陪着他?眼前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再多想,将金芦笙放在嘴边,幽幽吹了起来,芦笙悠远的声音四散开来,融入夜色中,四散不见。
沈悠然双手托腮,静静望着姜朝,眸中满满的羡慕,“真好听,你吹得是苗疆曲子吗?”
姜朝并不回答,将手中的金芦笙递给沈悠然,“学吗?我教你。”
沈悠然接过金芦笙,高兴的抬眸望去,灯笼散的昏黄映在他脸上,在他高高鼻翼旁晕上一层阴影,他的五官深邃,十分硬朗,此时却柔和起来,让那句原本清冷的我教你也染上柔和,颇有种温柔似水的感觉。
姜朝教了金芦笙如何吹奏,又将刚才吹得苗疆小曲重新演绎一遍,两人惊喜的发现,沈悠然颇有学芦笙的天赋,很快就能断断续续将苗疆小曲吹出来。
“真聪明。”姜朝夸奖道,“这个金芦笙送你。”
沈悠然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以后你回到苗疆,再命人送一个给我。”
“好。”
沈悠然想着刚才的苗疆小曲,意境悠远又带了些悲凉,不禁问道,“苗疆是不是很美?姜朝,你可以和我说说苗疆吗?”
姜朝眼神黯然,“苗疆很美,但也很苦,因着白苗和黑苗之争,连年征战不休,好在阿爹如今稳定了苗疆,可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不知为何,沈悠然觉得姜朝讲的这些似乎自己也经历过一般,不由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姜朝点点头,对沈悠然的话表示赞同,“我,这次带着苗疆至宝,来大盛朝拜皇帝,也是希望大盛能将最优的水稻种法以及新稻种,让我带回苗疆,让苗疆百姓丰衣足食。”
沈悠然自小在庄子长大,跟着奶嬷嬷去过田间,见过农人种植水稻,大盛的水稻种植,自有一套办法,包括如何让土壤肥沃,插秧的密集、灌溉以及除虫等等。
每年朝廷司稷会将水稻种植的册子以及新稻种给到官府,然后官府会派人给到农户们,教习农户们种植新稻。
比之大盛的周边小国,这种植办法和新稻种可是小国们的梦寐以求,尤其是苗疆,刚刚经过战乱,若是能习得大盛的水稻种植之法,求得大盛的稻种,定能解当前燃眉之急。
沈悠然想了想道,“大盛的农耕向来是司稷掌管。”
姜朝嗯了一声,“阿爹已上表恳请皇上恩准,苗疆愿年年纳税岁岁进贡大盛。”
接下去的话姜朝并未说出,他来到京城后,皇上犹豫不决,只是让他尽快炼制当要,绝口不提稻种一事,他明白皇帝心存忧虑,担心若是苗疆因此强大起来,会不会不甘臣服,而太子却以此为筹码拉拢自己。
姜朝有着心事,拿起金芦笙放在嘴边又幽幽吹了起来,曲调动人,哀婉悲凉。
沈悠然听得入神,浑然忘记自己还坐在树上,身形一动,差点从树上掉落,吓得忙紧闭眼睛,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好在姜朝反应迅捷,伸手揽住她,从树上跃下,稳稳立在地上。
山中夜风轻拂,两人气息融合交缠暧昧悱恻,心中漾起从未有过的异样,仿佛开天辟地之时,直至沧海桑田终日,两人执手一起从未分开。
少主:合欢蛊的好处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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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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