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港需要换乘游船,繁杂的手续由张森去办,宋悯庭就负责看着兰游春,还买来了小孩防走丢环套在他和兰游春手臂上,以防他又趁自己不注意逃跑。
兰游春别掉宋悯庭来拉自己的手,但宋悯庭总是会锲而不舍地在三秒后又拉上,他们站在码头上,脚底的浪翻涌扑腾,一如宋悯庭没有失去兰游春的兴高采烈的心情,又如兰游春无法逃跑,怕被永远困住的歇斯底里的无声求救。
迥然不同的心境,但总适合这喧闹不知的碧绿海浪。
兰游春想做最后的挣扎,他转头看着宋悯庭,眼含悲切:“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宋悯庭,我想回家,想回津北读书,我爸妈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不想辜负他们,不想荒废学业……等我毕业了,我就回你身边,我不逃了,你现在让我回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不要。”
宋悯庭毫不留情地拒绝,这样美丽的脸庞向他求饶,他忍不住去摸兰游春的眼睛,轻抚那颗长得恰到好处的痣,最后吻在兰游春唇上,很轻,但像是宣言,永不放手的宣誓,“我一秒都不能跟你分开。你这么喜欢读书,我们去青港大学接着读,青港大学也不比津北大学差,过几年我家的风波过去了,我带你回津北,送你去津北读,你要在里面读一万年都行。现在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不。”
兰游春又抽回自己的手,海风太烈,吹得他双眼通红。
宋悯庭轻叹了一声,伸手拉过兰游春紧紧握起拳头的手,一个接一个掰开,又把自己手指插进兰游春的指缝中,紧紧的,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我也不。绝不放手。”
兰游春萌生了要跳进海里的念头,也许能逃一逃。他忍不住往前迈出腿,就在脚尖要碰到站台边缘时,宋悯庭伸手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也在此时,宋悯庭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悯庭一只手紧紧抱着兰游春,一只手接起电话,因为离得很近,兰游春听见了那头的人说话:“喂,宋悯庭吗?你他妈的现在在哪呢?不会是变成缩头乌龟,要逃到国外去了吧?哈哈哈……你家都垮台了,你是要去国外当乞丐吗?”
声音很熟悉,宋悯庭和兰游春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宋悯庭冷哼了一声说:“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讲话?”
“我是谁啊?宋小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给老子听好了,我是朱江岸,老子回来索你命了!你给我立刻、马上,滚回平宗来!”
“看来你是没被教训够,自己想找死。好……”
宋悯庭话没没说完,手机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一声极其微弱的女人的声音,宋悯庭突然心一紧,“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在你家啊。”朱江岸狂笑着,猛地踹倒客厅里的茶几,看着地上被他绑住的曾玉莲,边哎呀呀边说,“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爸昨天被抓进大牢,只剩你妈妈在家,这么大的别墅,不知道要烧几天几夜,才能变成灰呢?”
宋悯庭瞳孔骤缩,他握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兰游春的肩膀也被他捏得很痛,兰游春受不了,一把推开宋悯庭,宋悯庭怔怔看着兰游春,对朱江岸说:“我回平宗,你放过我妈妈。”
“那是当然。我只是想找你叙叙旧,宋小少爷。”
挂掉电话,张森也刚买好船票,他刚走到宋悯庭身边,宋悯庭平静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讲实话?”
张森那张可怕的脸在此刻竟然十分柔和,他拍了拍宋悯庭的肩膀,说:“宋总让我保护好你,你妈妈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我告诉你,你也不能挽回什么。小少爷,走吧。”
“我要回平宗。”宋悯庭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折回去走到车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张森,“我命令你带我回平宗,马上!”
张森撕碎船票,快步走到宋悯庭身边,开门坐进驾驶位。但宋悯庭并没有立刻坐上车,他看着被海风吹得衣摆飘扬的兰游春,兰游春也看着他,冷淡的,仍旧毫无感情的,冷漠地看着他。
这是海边,是没有任何四方混凝土困住的兰游春,他一身素白,连白色的帆布鞋的鞋带此刻也散开,他自愿松开手,他知道自由的兰游春比被他困住的兰游春美一万倍,现在兰游春真的像一只海鸟,将要飞向天际线。
他抓不住了。
他也没资格抓着他了。
眼泪将落,他背过身去,仰头长呼了一口气,坐上车。
兰游春看着宋悯庭他们的车疾驰而过,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他转身面对大海,张开手肆意享受被风吹拂的感觉,自由,这是他渴望已久的自由。也许宋悯庭明天就又来关住他,也许是下个月,总之此时此刻,没有宋悯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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