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礼

来送谢礼的是个女子,梳着高大的发髻,三十来岁,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府里毕竟还没分家,后宅男子又多,闻三姑娘的小院里没有用来待客的地方,品月是按惯例将人请进中门后的花厅,由二门上的丫鬟看茶的。

闻铃看到来人是个女子的时候,便明白人多半是四皇卿如今名义上的父亲所派。

果然,对面女子张口就是:“闻三姑娘心慈好善,救下我家四公子,主子让我送来一些礼物,聊表谢意。主子说,也是我家四公子贪玩,误了回家的时辰,幸亏闻三姑娘路过,当天将我们公子送回来,主子实在感激不尽。”

“言重了,”闻铃听着只觉心累,一句话绕得比山路还曲折,“我和屋里人去外面游玩,半下午听到小厮的呼救声,不过是举手之劳。”人救回来,别人家里还要担心男子的名节,偏又不肯直说,非要各种话术诱她说出四皇卿没有在外面过夜的言语。

也不怕遇到个心大听不懂的。

闻铃听过比这更弯弯绕绕的话,她擅长应付,却称不上喜欢,撂下一句,便将手边的茶端起,作出送客的样子。

对面人心领神会,左右目的达到,放下谢礼,再张口就是告辞的话语。

送走了宫里的人,闻铃转向旁边侍奉的品月,直言道:“如今院里是时公子做主,你若再不将他放在眼里,就回小爹那边服侍吧。”其实,就算品月安分,她以后出府也不会带着这个人的。

闻铃没有管听到话的人是如何反应,便站起身,走出花厅。

“时公子,小的再也不敢了。”

闻铃听到声音,就知道她出外绕一圈回来,屋内时虞的气还没消。闻铃不认为这小厮有多过分,之前这院里一直是品月管着,小厮一时没转过来并不稀罕。但她既说了将这些小厮都交给时公子,就不会说情让时虞生气难立威。

因此,闻铃一句话也没讲,只是脚下一转,便要往自己房里去。

然而,她还没走开,西厢的窗户就打开了,时虞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进来,我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吃火药了?”闻铃打开屋门,与逃出来的小厮擦肩而过,她目不斜视,不理会极小声的一句“姑娘”,只管往里面走,“怎么连我也捎带上了?”

时虞一见闻铃进来,整个人却蔫了。

他连说话都酸溜溜的:“离开这么久,怪不得话本里都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

“哪儿啊!别人生怕我坏他名声呢。”

一句话竟是真让时虞上火了,他面色铁青,口中虽去了酸意,却咬牙骂道:“好心没好报,他怎么能这样想你。”时虞说着又要将拿进来的包裹丢出去,“既有这种想法,又用物件做什么面子情?”

闻铃拦住人,将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摊在桌案上。

“我看过了,”闻铃将里面的一封信挑拣出来递给时虞,“除了这封信是给你的,我不曾拆。剩下的,都和库房里的东西一样,刻了字不能动的。你要是有喜欢的物件挑一两件,比如首饰可以拿来佩戴,没有喜欢的就全部入库。”

时虞连眼睛都没抬:“我有首饰。”他说着,扶上佩戴的发冠,还摩挲了两下。

说着,他又转向包裹里拿出的东西,一点儿留恋也没有:“那就都入库,连那封信一起。”

“还是留下这封信,”闻铃又将信往时虞的方向推了推,“你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万一外面的纸在库房烂了,里面的字露出来反而不美。”

时虞的目光在闻铃双眼间转了转,见人一片坦然,毫无不舍之意,又亲眼见这堆谢礼都入了库,才不情不愿地把书信留下,只是还记恨“坏人名声”的救人不落好,嘴上对四皇卿没有一句好话。

他从库房回来,也不回西厢看信,只跟着闻铃又到了书房。

闻铃笔下的字已成样子,她苦心练了这么久,倒也算像模像样,虽不能跟自幼研习书法的人家相比,但放在一般科举考生笔下,却也说得过去。

闻铃放下笔,又拿出一卷文章看起来。

“怎么,你要考功名?”时虞抽出闻铃的笔,另换了一只给她,“这笔都分叉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十年寒窗的穷秀才。”他说着,又想起今天入库的东西,四皇卿的谢礼中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时虞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咬牙道:“要不,还是把那套笔墨拿出来用。”

闻铃倒是不在乎,任由时虞给她换了笔,也不管新换的笔长什么模样。这会儿听到时虞要去开库房,才阻止道:“能用就行,又不是换了书桌上的物件,我就能蟾宫折桂。何况,我还没想好考什么?”

时虞一怔,抬起头。

童生不分文武,但到了秀才就要区别了。虽说前朝多是重文轻武,但我朝边境并不算安生,因此武学还是比较昌盛的。何况,朝中爵位除了皇亲贵胄,就是武职所占居多。

只不过,闻铃的前路是尚书府安排好的,户部尚书也不指望她走科举。年少时,考个童生,不是目不识丁就行,至于将来的前程,到了一定年纪,该分家的时候,尚书府自然会为她捐个闲官。

时虞看得出,闻铃心中有主意,不打算按照户部尚书的安排走这一生。

但,他没料到的是,面前这人竟是将考武举也列入了选项之内。

“你的箭术并不算差,”时虞认真为闻铃思索起来,“骑术底子有,只是练得太少。至于别的功夫不太行,如枪法,就是完全不通了。还有就是要考策论,你在这上面的本事,我就没见过了。尚书府书香传家,武举怕是要比文举难得多……”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一抬头,正入了闻铃的眼眸中。

那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像是书中所描述的沧海,直让人陷进去。

时虞一刹那停住声,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还是闻铃率先打破沉默:“你若不走,将来我入朝为官,你见的故人怕是更多。”

时虞面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殆尽。

闻铃没有更进一步,而是苦笑了下:“不过,我也未必就能考中,只求能考个秀才见官不跪就好。”

“那你不如就听你娘的捐个官,”时虞听不得她这样自轻之语,立即站起身,冷笑道,“也是个前程。”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闻姑娘,我知道你要说的不是这句,而是前一句。你不用试我,我没想让你搭上前程相陪,无论你想为官做宰,还是封侯拜将,我都愿你得偿所愿。”

时虞说罢,大步迈出书房。

“真清醒啊!”闻铃感叹一声,重新拿起书卷,却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可我已经试了。”

这天夜里,两个人没有挤在一间屋子里睡。闻铃坐在床榻上没有入睡的念头。其实,她白天亲手从砚台的夹层处拿出过一封信,就是四皇卿送的那个砚台。信是写给闻铃的,里面是托付之语,希望她能好好待时虞。

闻铃没对内容着意,却对笔迹上了心。

她寻到一位会模仿笔迹的文人,出钱写了另一封信,李代桃僵,将新写的那封给了时公子。

闻铃不是傻子,自从时虞在田庄开了窍,她就清楚要面对这份感情。只是,她拿不准,拿不准时公子是真的动心,还是没路可走,因她的表面温柔而迷情。所以,她在信里写了另一条路。

可另一边,她却没看准自己。

闻铃没有料到,她在书房里,看着时虞为自己打算,就将所有的筹谋抛下,一时冲动说出那种话。她也没料到,在时虞那句“得偿所愿”后,她就不想试了。

可惜,时虞再没有离开西厢房,她也没机会把那封信偷拿回来。而过了这么久,怕是书信已经被拆开了。

直到信中约定的下午。

闻铃拦在西厢房门口,将人堵在屋里,全然忘记前番书房争论的样子:“时公子,你要去哪儿?”

“出去散心,”时虞话说得生硬极了,只是眼角红红的,话没说完,看过来的眼睛就已蓄了水,偏他又吸吸鼻子,硬忍了回去,“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落在闻铃眼睛,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闻铃轻叹口气,退让一步:“我不怕。”面前人的头上还戴着她送的发冠,就一定不会跑掉,时虞这人说话算数。

时虞按约定的时间出去,大概只是去和寄信的“四皇卿”说清楚。但闻铃心里知道,接应的地方哪有什么四皇卿,这不过是她设的一个陷阱。

话到嘴边,还没斟酌好词句,时虞就已经迈步离开。

闻铃没有多想,便跟在后面。这事是她不对,确实应该让时公子出去散心,她作陪就是。她让时公子走这一趟,然后,好好道歉。

街道上人来人往,时虞往后偷偷瞄去,只见跟着出来的人始终没有离他而去。

时虞停在路边跺跺脚,便发现身后的人也停下了。一时间,他只觉又气又心疼,这人肯跟出来想必也是在意自己的,可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闻铃入仕后,他可能见到过去的故人,这是他留下必须要面对的事,他不怪闻铃说出来。只是把这种事当作一次试探算什么?

怕他再次登上高台,见到帝王,刺杀连累自己,所以先试一次吗?

他既然对闻铃起了心思,就算刺杀,也会先离开闻家,以逃奴的身份去。可惜,这话说出来,闻铃想必是不信的。

就在这时,闻铃终于走了过来:“怎么停下了?身体不舒服?”

闻铃:又是惹夫郎生气的一天。

时虞: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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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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