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伊格雷治(5)

艾丝布尔和格洛丽亚在做大事之前总要来一次只属于两个人的夜会,小时候是讨论怎么偷偷溜出修道院,长大了是商量如何顺利举行加冕仪式。

格洛丽亚下令修整了欧普多宫,剥去了大量金光闪闪的东西存进了国库。依她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国家已经没钱了,埋在地下的先王但凡有颗金牙,也得给撬下来。”

因此现在国王的卧房里早已褪去了那股子浮夸的气息,整个色调变得更为清新,还摆上了各种各样与“奢华璀璨”相反的东西:一只异常巨大的陶碗,上面印了一圈马屁股、两个背对着彼此噘着嘴的人物石雕、几把磨损严重的木剑、几根野鸟的羽毛,再加上艾丝布尔带来的几幅自己父亲和表妹的画,先王在这里住过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格洛丽亚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白天没有看完的文件。而艾丝布尔则躺在旁边铺着天鹅绒地毯、堆着十几个软垫的地上。她把玩着一个小藤球,将它抛起又接住。从前她也总是带着夏洛蒂玩藤球,但夏洛蒂娇嫩的手掌总是被那些藤条划得满是伤痕。去到修道院后,她亲手做的藤球被收缴了一个又一个,且每一次都免不了一顿责打。

“格威特教宗怎么说?他愿意痊愈了吗?”格洛丽亚问。

“这个老头,”艾丝布尔撇了撇嘴,答道,“又想光荣地退休,又害怕担责任。今天我和菲利大人去找他时,他竟然拿手帕掩着面不肯看我,还说菲利大人近日沾染血腥,也不宜出来见人。”

“教会里数他胆子最小,竟然也敢挤兑杜普雷斯,看来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格洛丽亚摇摇头,“你同他说明情况了吗?”

“当然,谈判第一步:先把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艾丝布尔抓着藤球,朝空气比了个挥剑的动作。

“哈哈哈哈。”格洛丽亚被艾丝布尔逗得哈哈大笑,干脆放下笔和她一起躺倒了,“他什么反应?”

“他瞬间就吓坏了,说会配合我们在加冕仪式上宣读神谕,证明殿下是弗米亚神的化身,是塔拉国的拯救者。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新的领袖将带领塔拉国人民走向强盛。”艾丝布尔又学着格威特教宗双手紧握,摆出一副祈祷的模样。

“那几个枢机主教怎么说?”格洛丽亚问道。

“那几位不好对付,”艾丝布尔坐直了些,“他们比起格威特教宗来说更是树大根深。我同菲利大人谈过,他的想法与我一致,殿下这次可能得先给他们点好处,否则就算格威特是教宗,他也不敢轻易宣读神谕,为我们办事。”

“我已经同意加冕后会由我亲自主持新一届教会选举,让他们推选出的人成为新的教宗,难道这还不够吗?”格洛丽亚有些生气地说道。

“他们要的不止这些。”艾丝布尔说道,“殿下,你明白他们的,他们不会放弃在先王时期获得的利益,甚至还想要更多,我是说——钱和土地。”

格洛丽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先王就是因为自身挥霍无度,又恩赏教会没有节制才会弄得王室表面光鲜亮丽,实则财匮窘乏。格洛丽亚并不想重蹈覆辙,何况王室如今当真是无钱可赏了。她同意给予新教宗来自王室的支持,已经说明了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切断他们的财路,但他们竟然还是这样贪得无厌。

艾丝布尔看出了格洛丽亚的不情愿,开口道:“殿下可以以王室的名义赠与教会土地,但对土地的用途加以限制,比如开设济贫院。”

“他们可未必会按我的意思行事。”格洛丽亚把头枕在艾丝布尔腿上,叹了口气。

“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艾丝布尔继续说道,“他们之后会用土地做什么可以再干预,但如果他们像庭会时那样拒绝出席,甚至让格威特教宗拒绝与我们合作,让加冕仪式无法进行的话,殿下就无法合法地成为国王了。”

格洛丽亚思索了好一会儿,随后猛地坐起来,抓起一个软垫扔了出去,怒吼道:“那群可恶的家伙!贪婪的魔鬼!”

而艾丝布尔则起身将软垫捡了回来,递给格洛丽亚:“做事情得一件一件来,殿下,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此时艾丝布尔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她们与教会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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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做足了准备之后,加冕日终于到来。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格洛丽亚取消了加冕日惯例的全城庆典,理由还是那三个字:“没钱了”。

她保留了在欧普多宫进行的小型宴会,但并没有禁止普通民众自发的庆祝活动,因此各家各户还是张灯结彩,准备彻夜狂欢。

从欧普多宫到圣阿尔蒂姆大教堂的路上早已挤满了来凑热闹的人。他们手捧鲜花与香料,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国王可能的长相,有人说她雍容华贵,是弗米亚神降世;也有人说她生长在边远之地,与乡野村妇无异。

格洛丽亚早早就完成了繁琐的装扮,在杜普雷斯和艾丝布尔的陪同下,乘着八匹白马牵引的马车,前往圣阿尔蒂姆大教堂。

圣阿尔蒂姆大教堂是塔拉国年代最久远的教堂之一,教堂主体顶部高耸入云,周边绵密的塔尖重重叠叠,整个建筑布满了精雕细琢的雕像。教堂内巨大的玫瑰花窗排布整齐,当阳光透过斑斓的花窗照射到教堂内部时,就像时针与彩云一般在墙面、廊柱和座位之间移动。而在阳光照不到的教堂深处,则总有摇曳起舞的烛光和沉默的祈祷者。

传说这里曾是弗米亚神创造塔拉国先祖之地,受到了弗米亚神的庇护,永不坍塌,万世辉煌,是塔拉国历任君主的加冕地。

格洛丽亚的马车一出欧普多宫,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她微笑着向两边的人们挥着手,而人们则一边念着祝福语,一边将鲜花抛到马车的车顶上和白马踏过的石子路上。

精力旺盛的孩童们随着马车的移动在人群中穿梭着,刚才还揣测国王长相一定惨不忍睹的人们都纷纷在此时露出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欢呼着万岁,感谢弗米亚神没给他们带来一位怪物君主。

在人们自发的、热情的护送下,格洛丽亚终于到达了圣阿尔蒂姆大教堂。

大教堂的大门缓缓而开,观礼的贵族们与教士们早已等候多时。

格洛丽亚身着象征塔拉国王权的红白君袍,手执金质权杖与翠鸟携枝金球,庄严肃穆。在人们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堂最深处的王室宝座。

按习俗,塔拉国的君主加冕前需由教宗指引至祭坛,进行赐福礼。

格威特教宗将沾有圣水的拇指轻按在格洛丽亚的额头上,一边念着祝福语,一边将手慢慢下滑至她的鼻尖,最后停留在下巴处。

同时,格威特教宗展开卷宗,宣读了格洛丽亚是弗米亚神在人间之化身的神谕,随后又用圣水在她两个手背上画了两个圈,寓意从出生到死亡都将受到弗米亚神的祝福。

赐福礼过后,格威特教宗在王室宝座前为格洛丽亚戴上了王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格洛丽亚一个人身上。

格洛丽亚扫视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念起加冕誓词:“弗米亚神在上,承蒙您的恩德,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从,我尊重您的使者,坚守教义。我发誓永远捍卫塔拉国土地之完整,永远慷慨博爱,永远守护自由,为了塔拉国每一个人的利益、幸福与荣耀而统治。”

话音刚落,杜普雷斯就高呼道:“弗米亚神在上,塔拉国至高之国王已加冕即位!国王万岁!塔拉国万岁!”

格威特教宗领衔唱起了“赞美歌”与“太阳颂”,教堂内众人随声附和着,教堂外也顿时礼炮轰鸣,祝福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格洛丽亚眼含热泪,在人群中找到了艾丝布尔,而艾丝布尔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她。

这场加冕仪式的成功是靠二人坚不可摧的友谊支撑的,是用她们十四年的血泪与伤痛换来的。

艾丝布尔忍不住回想起政变的前夜,她们也是这样满怀热泪地注视着彼此,只是此刻喜悦与舒散的心情已与当时大不相同。

她们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哭泣,在仪式后的宴会中尽情地狂欢。

贵族们的一生中或许会错过许多次正式会议,但绝不会错过能享受美酒与美食的宴会。

格洛丽亚与艾丝布尔在舞厅中手挽着手翩翩起舞、肆意欢笑,看着这群人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将宴会厅撞得一片狼藉。

她们一个执着烈酒,一个拿着果饮与对方碰杯,今日的快乐绝不会因为一地的酒水与浆果被破坏。

“敬你,艾丝,敬我们的母亲,敬凯瑟琳王后与珀邓丝夫人。”

“敬你,陛下,敬弗米亚神,敬塔拉国历史上最睿智的统治者,敬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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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红烧盲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