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刺痛

“所以你才总是想避开我,总是要远离我吗。我原以为……你是因为我曾被山匪所欺辱……”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呢。乱世动荡,女子就算丢了清白也不是她的错。明理的男人应当更加护你重你,为此苛责你的,不过是护不了你的孬种。”

他说的话皆是她所在意的,皆是她从心底里想听他说的。

他救她于水火,不嫌她曾被山匪剥光衣物、颜面尽失。他这样善待她,这样照顾她,可为什么他们之间要结上这样一个死结……

她方才打算出手杀他,沈玉谨又会怎么处置她?

她并非不明白自己这般做是在以卵击石,可她知道他要走了,他不肯靠近她,也不肯受用她给的任何东西。下毒不成、近身不成,还能如何?

他走之后,她想要知晓的一切就再不会有答案了。

难道要独自一人回去面对亲人离世,草草嫁人的结局吗……她的未婚夫会不会活着,他又会怎么看待她被山匪欺侮、被军士收留的事。

回去,是照旧去过如死水般清贫平静的生活。她可以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她的心现在猛烈地在跳动,悸动、欣喜、恨意。

她从未这样活过,从未为自己的爱恨这样浓烈地活过。

她明明什么都可以凑合……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她自己的意愿不重要,要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也不重要。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沈玉谨。他如初见那日一样,对她的事沉稳平静、无悲无喜。

他对她的哭喊与狼狈没有悲喜,只是默然地解下披风给她,不曾轻蔑,也不曾对她表露过惋惜,就仿佛她的这辈子都毁了似的。

她想问他,许多事想问。她真正想问的不是她父亲的死因,不是他收留她的原因……真正在乎的她不敢直问,但再不问,是不是再没之后留给她。

人这辈子,至少总要为自己义无反顾一回吧。

骆妙琼颤抖着话音、哆嗦且直白地问着他:“那你……那你爱过我没有……”

“可你爱我不是吗,妙琼。我林玉谨不傻,我知道你爱我。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轻易碰你。”

沈玉谨迈起步子,把方才落地的匕首又踢回了骆妙琼脚边。他表现得坦然无比,为此居然张开了臂膀,留在原地像等待她一样:

“妙琼,你想为你父亲报仇吗?我就站在这里,你要动手吗?”

骆妙琼默然地捡起匕首,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那匕首似有千斤之重,沉得她要花尽所有的力气托举。

她流着泪颤抖不已,沈玉谨却依旧能表现得云淡风轻。

“你杀了我父亲,你为什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我不是你。”

骆妙琼最终眼神一凌。接近身怀武艺的他定要有十足的勇气,十足的勇气去杀他,十足的勇气来赴死……

她什么都知晓,是她在死水般的余生与壮烈的赴死中做出了选择。

一道鲜血飞溅而过,轻微的一声呜咽,似笑似哭。匕首落地的清脆声再度响起,所有的爱恨终了,化为了烈炎燃尽的冰冷。

等沈婳伊把张三浩喊来,慌里慌张地重新推开骆妙琼的房门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无需旁人过多解释,一瞧见地上早无生息的骆妙琼,沈婳伊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的目光上移,一旁的沈玉谨在慢条斯理地擦拭剑上的血迹。

沈婳伊顿时泣不成声。她缓缓上前,蹲下身合上了骆妙琼的眼睛。她的泪水颗颗滴落,冰凉的寒意转瞬溜进了她的指缝间:

“傻姑娘,真是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傻,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只要装作不知道真相不就好了。我可以一起为你打掩护,至少这样你还可以活着。让自己活着不好吗……活着不好吗……”

她哀叹着鲜活生命的逝去,可骆妙琼哀叹的是无望的余生。

同为女子,她与她所想的相差得那样远,于沈婳伊而言,活着本身便是种盼头。只要能活着,人生什么机遇会碰不到,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对骆妙琼来说,她的人生已经一眼看到了头。太远的看不清,能看清的又过于少和窄,还不如选择为自己孤勇一回,哪怕结局是死亡。

她终究是不能怪她的,她不能怪骆妙琼过于傻。她在她这个岁数的时候能知晓什么?

她也傻过,傻到只是因为逃脱不了赵万熠的追捕,便觉得余生无望。既是无望,不如痛快的结束。

她也蠢过,既是蠢过,她又以何颜面怪她。只是惋惜她不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数,就这样结束了……

沈婳伊越想越觉得伤怀动容,对着骆妙琼凉透了的尸体啜泣不已。

她哭得太久太苦,直到沈玉谨都开始厌烦。他冷漠地扫视了一眼骆妙琼的尸体,对沈婳伊放下一句:

“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

沈婳伊回头怒视着他,差点就想张口直接说怨怪话。但话到嘴边,终又觉得这是在做无用功,说了只会白费气力。

她还能指望沈玉谨这种人理解且同情女子的苦楚吗?他连忠心待他的老管家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自怜他自己的苦楚都来不及,怎可能再分出多余的心力去怜惜旁人。

沈婳伊憋了半天,把心里的那点怨与怒压成了平静的嘲讽:“沈玉谨,你这般枉顾真情,迟早会有因果报应的。”

沈玉谨挑了挑眉头,歪着头如在看乐子般,饶有兴致地回看着沈婳伊道:

“小妹,你这样的人和我提真情,不觉得有几分可笑吗?你既这么在乎那所谓的风月真情,那你当年又是怎么对赵万熠的。你卖尽青刀门内的情报,只想把他往绝路上逼时,怎么没见过你手下留情。”

“你居然还有脸和我提赵万熠?”

沈婳伊顿时气极,就差没想又冲上去撕了他的脸皮。她知道直接骂他无用,同样也反笑着讥讽他:

“你好意思说我?到底是谁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杨红菲后院里那样多男宠,平日里她还是最疼你哩。她好吃好喝把你供起来,还想让你做她孩子的爹,怎么不见你惜福,一心一意把她伺候好了?”

“你再敢给我提那个女人的名字试试!”

沈玉谨打断了她的讥讽,才擦拭干净的剑锋转瞬间又对准了她。

沈婳伊看他真急了,自然有种正击人痛处的凉薄与得意。她同样也可以表现得和他一样事不关己:

“怎么,你急了?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唉,还是白辜负了杨红菲宠你的这份心呢……”

沈玉谨并不是个会任自己冲动过头的人。他缓缓收回了佩剑,俯下身目光异样地打量她,就像在一片草莽中发现了一株与他肖像的奇葩:

“小妹,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少拿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也配。”

沈婳伊觉得晦气,当即便啐了他一口。

“我们难道不像吗?”

沈玉谨忽而发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拽了起来。他拖着她往房内的铜镜跟前去,擒住她的脸,逼着她往那铜镜中看。

“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谁没说过你我肖像。同样的脸你拿去当女人,到底还是你惨些。”

“我沈玉谨就算再不堪,但我作为武人身强体健。就算在乱世中,我也能领兵活下来,让底下的人对我心服口服。你呢,你能干什么……”

沈玉谨感受到沈婳伊的挣扎,随即也松开了手。他隔开了些距离细细打量她,笑得却愈发透出几分冷酷的意味:

“你那双小脚能走多远的路,你的身子可供你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撑几天。你还要胭脂水粉、华服美饰来作装饰,不合你心意的你只能通过撒娇作怪来讨要。

和我相比,你跟个残缺的废人有什么两样,更不用说你我之间其他的不同。”

“当然了,你也不是毫无用处。阿舅可指望着你给靖王之子多生几个孩儿,最好能多多益善就好了……”

“沈玉谨,你个王八蛋!你个畜生!混账!”

他们兄妹二人虽自儿时起就不对付,但却深知如何说话能精准刺中对方的痛处。沈玉谨所说的一切是沈婳伊心中最深的伤痛,被刺了最疼的地方,让沈婳伊如何还能再保持冷静。

她失了理智,嘴里就只剩下了纯粹地咒骂。沈玉谨由着她做这恼羞成怒的模样。

她就是在气极了想要动手的时候,也只能伸着指甲跟猫儿一样挠人咬人,她的拳劲甚至还比不上咬人的威力大。

沈玉谨心里觉得好笑,这回他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来。他在收起笑声的瞬间再度拔出了佩剑,凌冽的冷光刺入沈婳伊的眼睛,让她瞬间愣住了,再不说话。

这世间所有的玩笑与嘲讽都该有个限度,沈玉谨并不至于一直同她过不去。他抬步绕过骆妙琼的尸首,回头凝望着沈婳伊道:

“你想继续为骆妙琼惋惜那就接着哭吧。但是接下来我要走了,你是要继续向前,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永远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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