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1 章

梁逸尘冷冷一笑,粉面含威:“雪蕙,你好不懂事。慕云苑的东西,没有让别人帮忙拿着的道理。”

雪蕙立即会意,趁着含翠发愣的半刻,使劲一夺,将鸟笼拽了回来。

梁逸尘朝檐梁上努了努嘴,示意她重新挂上去。随后又转向一旁,打量着这个叫含翠的丫头。

她素来不喜为难下人,便直截了当地问:“是梁轻瑶让你来的?”

含翠知道大小姐的脾性,不敢不回话,只好唯唯诺诺地答:“是。二小姐想借这只鸟赏玩赏玩。”

实情是梁轻瑶让她把鹦鹉直接带回去,压根没提过要“借”。但含翠此时不知怎的,没敢说出口。

梁逸尘点着头,也不恼怒:“你去回了她的话,就说我不想借。”

含翠左右为难,磨蹭着不走。梁轻瑶是让她直接连笼带鸟拿走,不用问过大小姐。她原话是:“姐姐马上就要出门嫁人了,她的东西有什么是我拿不得的?”

梁逸尘见状,心里明白了大半,也收起了刚刚的和善。

她清声开口:“含翠,你也算懂事,知道这鹦鹉是我慕云苑的,梁轻瑶想要,也只能‘借’,而不能‘抢’。你尽管去禀明实情。若是来借的,那便是我不肯借。若是来抢的,那就叫梁轻瑶亲自来试试。”

话音刚落,便有三四个衣裙光鲜的姑娘结伴,从东跨院书房迈进了慕云苑。

领头的姑娘脆声开口:“姐姐!是我打发含翠来的,你别为难她。”

梁逸尘挑着眼角,心想这话说得还挺稀罕,打发侍女来抢东西的不是你梁轻瑶么?我几时为难她了?

梁轻瑶领着几个世家姑娘,一路走到梁逸尘面前,仍然是一脸烂漫的笑。只有经过含翠时,又狠又毒地瞪了她一眼。

梁轻瑶解释道:“姐姐,这几位姐妹今日来府上找我玩。闲聊时,我说咱们府上就有一只会说话的金刚鹦鹉,她们都不信呢,我就叫含翠把这鹦鹉拿去给她们开开眼。不过,既然姐姐不肯,那我就带她们直接来慕云苑看看。几步路的功夫而已,也不打紧。”

鹦鹉刚刚受了惊吓,此刻仍然在哑声重复着:“骗子!骗子!”

梁逸尘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梁轻瑶娇蛮了不少。

绵里藏针,拐着弯挖坑,连她说话做事,都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梁逸尘站在阶上,往她身后大眼一望,几个姑娘正袅娜娉婷地站在那里,宛若一丛姹嫣的花。一会儿抬头看看挂起来的鸟笼,一会儿又悄悄望一眼高站在阶上的梁逸尘。

她心里一软。

不过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妹妹罢了,兴冲冲地来看鹦鹉,自己何苦为难她们呢。

于是她唤回雪蕙,让她把牵着笼子的麻绳往下放了一些,好叫那群姑娘们看得仔细些。

十五六岁的姑娘们忙围了上来,对着金刚鹦鹉又笑又瞧,指指点点。

梁逸尘在一旁陪了她们一会儿,觉得没趣,便准备回房里清静清静。

哪知她刚一进门,便听见外面又起了动静。

一个姑娘突发奇想:“我叔公与雀鸟司很熟,家里也刚弄来一只虎皮鹦鹉,会说几句话。你们说,把这只金刚鹦鹉和那只虎皮鹦鹉放到一起,它们是会说鸟语,还是说人话呢?”

梁轻瑶也来了兴致:“试试?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鹦鹉似乎又是一阵挣扎,凄厉地叫着:“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

梁逸尘脸色一变,立刻出门,正好撞见梁轻瑶已经提起了笼子,一群莺莺燕燕正要出门。

梁逸尘声音蓦然一沉,怒意翻滚:“放下!”

她的声音本就清透。在醉胭楼唱得次数多了,稍一发力,声音场域都浑厚了不少,竟然将那几个姑娘全然喝在原地。

梁轻瑶的笑脸僵住,桃眼阴狠了一瞬,忽然又浮起天真不知事的笑意。

“姐姐,我只是拿这只鸟去玩玩。你怎么动这么大气?”

梁逸尘不再掩饰情绪,玉兰般的脸上透着冰冷的薄怒:“这是我养的鸟,叫你放下,听不懂话么?”

梁轻瑶挺了挺身。

她蠢蠢欲动许久,此时在其他世家姐妹面前,更不愿丢了面子。

梁轻瑶咬着唇:“这是相府的鸟!我是相府的小姐,而你——”

梁逸尘盯着她:“我又如何?”

梁轻瑶梗着脖子,硬起头皮,终于讲出心里话:

“你马上要嫁人了!马上就不再是相府的人!难道你还能带着这只鸟走?别说这区区一只鸟,哪怕这慕云苑,这玉兰树,迟早也都是我的。”

慕云苑里久久静默。连那只鹦鹉,仿佛都筋疲力竭,一声都叫不出来。

凛冬,北风烈烈,阶上亭亭站着的女子裘袍纷飞,却身量笔直,如松如柏,风吹不折。

梁逸尘一步一步地朝梁轻瑶走来,瞳仁幽黑,深不见底。

她对着梁轻瑶一点一点勾起唇角,从梁轻瑶手中接过了鸟笼,玉手一拨,将笼门啪地打开。

金刚鹦鹉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先探头试探,确认笼门真的大开后,毫不犹豫地钻出鸟笼,唰地展翅,绕梁一圈后直直冲进云里。

梁逸尘噙着冰冷的笑,云淡风轻:“我若是想带走一只鸟,有一百种法子带走。”

她又凑近了点,扇了下睫羽:“只是轻瑶,你视若珍宝的东西,鸟儿压根就不在乎。”

-

腊月十五,梁逸尘大婚前三日,裴如海头一回没有去烟柳巷,而是动身潜入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裴如海不是第一回夜入皇宫。他此前帮裴行曜与新帝之间传递消息,已经走过几遭。

但这回,他格外得心应手。

无他,只是因为裴如海前阵子勤学苦练,跟着一个东瀛武士练成了忍术。

那日,他落水被梁逸尘救起,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丢脸。原来自己与祁珉的暗中看护,对梁逸尘而言简直是摊开的明事。

之前祁珉多次嘲笑他武艺不够精进,裴如海都没当回事。但被梁逸尘当场揭穿,却让他当即有了拜师的想法。

裴如海思来想去,为了不让梁逸尘再听出他的气息脚步,他决定修习忍术。

他肯吃苦,又勤学苦练,很快便卓有成效。不仅梁逸尘再没发现过他的行迹,今夜入宫,更是如鱼得水,一路畅通。

裴如海按吩咐进了一间偏僻小殿,新帝已经在里面坐着,他连忙跪呈上自己背来的木匣与包裹。

新帝接过来,长凤眼在黑夜里闪着威严的光:“这是裴行曜要你送来的?”

裴如海:“是。将军还在路上,不日就会赶到京城,他托人提前捎回这两样物件,让卑职一定要尽快呈给陛下。”

新帝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册簿,他随手翻了几页,大约明白了这里记录的是西南军这些年与邻国勾结往来的罪证。

他放下册簿,又打开包装小心的木匣。里面是一卷精心收藏的绫锦,新帝终于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发出奇异的闷声。

裴如海疑惑抬头,正好瞧见新帝彻底迸发,仰天大笑。

威严阴鸷的天子握着那卷绫锦,另一手捶着桌,毫无顾忌地当着裴如海的面嘲笑起他的主子。

“裴行曜啊裴行曜,我从前竟不知你是这么个情种!”

裴如海冷汗在背,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家主子是天子在朝中的密探,但却不知他们关系如此亲厚。新帝刚刚的神情言语,与自己和祁珉插科打诨时几乎没什么分别。

新帝纵情笑完,抄起绫锦,走到案台旁,将它铺展平整。

他一面眉眼飞舞,一面颇为认真地挑了个最庄重精美的青玉交龙宝玺,沾了龙泉印泥,恢弘有力地印在绫锦末端。

裴如海始终恭谨地跪在地上,低着头,突然听见新帝发问:

“裴府修葺的如何了?”

裴如海云里雾里,老实答道:“完工半月了,这几日在添置家私,也在准备些年节用的物什。”

新帝似乎心情不错,将刚刚盖了印的绫锦往前一推,又裁了一半四尺宣,洋洋洒洒地写了份单子,最后盖了个小印。

他将那绫锦重新卷好,郑重交到裴如海手里,声音清昂:“这个,你可一定要拿好。这怕是你们裴将军的命根子。”

说完,新帝又挥了挥单子,一并交给裴如海:“明日,你拿着这单子去礼部,让他们照着给你准备齐整。记得叫上府里的人,多赶几辆车,东西领回来后,抓紧把裴府布置齐整。做好了,你们将军定会重重赏你。”

裴如海虽没听懂太多,却还是一字一句地记在心里,躬身而退。

-

腊月十七。

晚膳时分,梁逸尘照常来了膳厅,从容镇定,不悲不喜,仿佛明日要大婚的根本不是自己。

梁煜坐在主位,脸上一扫往日的操劳算计,甚至有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女儿即将嫁进皇家,不少人都前来攀附宴请。今夜,梁煜是推了许多应酬,才能回自己府里用晚膳。

原因无他,只是今日下朝后,新帝特意召了他去上书房,问起他家这门亲事。

梁煜从未见新帝这样关切上心过,他甚至还说:“听闻梁相长女才貌双全,明日若是得了空,朕也去捧捧场。”

梁煜喜不自胜地转述完,姚氏和梁轻瑶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羡慕,而真正被抬了身价的梁逸尘,眸光却倏然凝重。

她有些晕眩,心中原先万无一失的计划,开始接连坍塌破碎。

天子,要亲自来接亲?

逸尘别怕!新帝来助你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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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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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又去烟柳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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