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村长说完怎么储粮和吃用之后,让每家拿布袋,他们分粮。
按家口分,人多了多给点,人少了少给点,在里洞谁家粮是先没有后来靠接济的,分完了还要还回一部分,他补偿给其他家。
村长把新粮需要注意的地方说的详细,李江离就站后面听着,没想到话题一下绕到他身上。
“之后江哥儿就先安置在俺家,粮食也分得一份,等我为江哥儿更办了户籍,咱们再开课。”
村老村人们都同意,“好”
“俺们都没意见。”
“那这事就这么订下了,七天后我带着江哥儿进县,谁家想添置什么的,跟着一块去。”梁村长一锤定音,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李江离瞧出老头的小心思觉得哭笑不得,他也没打算要跑啊!
酉时,傍晚五六点时,他吃到了今日额外的第三顿饭,淡土豆菜汤和蒸红薯。
李江离从没觉得热量从嘴里滑下有那么幸福过,很能理解以前老辈人对食物的俭省珍惜。
土豆不是脆软那种的,经铁锅炖煮后,汤差不多被熬干了,显得土豆绵密软糯,野菜也不那么涩口了,至于红薯那更不必说,经络不太多还很甜,让人不觉噎和腻。
至于之前吃的高粱饭,只能说是能吃,却很难咽下去,也可能是没经过太多处理的原因。
饭后,刘氏在桌上放上一壶热水,去灶上忙活了,其他人也都出去。
“江哥儿可还觉得身上哪里难受?”
李江离看着梁叔担忧的眼神,轻轻摇摇头,“好很多了,倒让大家跟着费心。”
“又客气上了不是,村里现在没那么艰难了,你安心养着。”
“我听叔的。”
李江离知道拗不过人的,他病了的这几天,刘婶把家里唯一活存的鸡给宰了,家里人一口没吃,全留给他,还不知他昏迷时请人来看病、续这么多天汤药花了多少医药钱,除了灶上一口铁锅,看着剩不下什么了。
他记着情,也不再说什么见外的话伤老人的心。
提及另外一件事来,“白天在院里见到的人是有什么不对吗?”
梁村长放下剪灯捻的手,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子,咧嘴笑了笑。
“那汉子叫史栓,听说在县里史家揽着外面跑商的事,懂得多见的人也多,这次跑来咱村运粮却不是到水村去,指不定是有什么想法,就怕对你有什么妨害。”
李江离摸了摸鼻子,听出这是说自己来历有问题,不好叫人知道。
他还以为自己起初那番话瞒过去了呢!原来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怪不得之后都不问了,可能知道自己不会说实话。
李江离对梁叔吐露想法,“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梁叔给参谋参谋。”
他之前了解过这里的户籍登记制度,只能说很严,在生育率相对比较低的情况下,却能每隔三年查订一次,六月初的时候下梁村就被差役查问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县里更订上。
当然如果在村长的保举下他能够登记上,可这需要他跟着去县里画押盖手印的,就看他这副怪模样,他不信他人会不怀疑追问,哪里答得不对了,村里也要跟着担风险的。
他本是不在意的,就凭他掌握的知识,怎样都能活着。
可现实打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还没等他去县里呢!在半途就差摔死了。
还是要受受打击,不然怎知傲慢迟早会让人跌落深渊。
“你说。”
“我今天见着新粮觉得有些熟悉,回来尝了尝这感觉越发重了。”
梁村长有些糊涂,刚才不还在说之后到县里怎么糊弄过去吗?新粮除了好吃有什么问题?
“小子看过一本书,书上有写到这两种食物,新粮的名字、外表和味道跟描述的一模一样。”
梁锤子更糊涂了,像怎么了?
“书上后面写着这两种粮食可不止能产四五百斤,种的好了最多能达一千斤,土豆还能一年两种,小子知道该怎么种。”
“你说什么?”梁村长猛地站起来,把凳子都带倒了。
李江离无辜的看着人,生怕吓死人不偿命似的,“而且刚刚吃下肚的就是种子,种子就是果实。”
梁村长手搓着头,四下乱转,让听见动静进来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氏站出来,捶好几下老头子,让他脸上别那么吓人。
梁村长制住人,指着江哥儿让他再说一遍。
李江离用力点点头,却不再说。
梁村长把人都轰出去,不让他们进来,也不许在门外偷听,让大满小满带着人都走。
堵上门走到桌边在江哥儿面前蹲下,压低声又问了一遍。
李江离也不嫌烦,跟着蹲下身,小声细细地说一遍。
听得梁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摁下情绪,记起之前正跟江哥儿谈的话,“你是想做什么?”
“小子想见县令。”
“不行。”梁锤子攥住江哥儿的手腕提高音说。
“为什么?我把方法交给县令,让他不再追究我的身份这再好…”
“你闭嘴。”梁锤子吼着把人按坐下,松开手舒缓语气给他掰开揉碎了慢慢说,“万一这法子不顶用落得瞒骗大人的下场怎么办?而且大人摆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种子的事,你说你知道就是扎大人的眼,怎么知道的就更要去查了,这一查身份就瞒不住。”
“叔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受伤躺在山上?可俺知道你来历不简单,心思却简单,是个好孩子,别为了村里不担责搭上自己。”
李江离眼睛带红‘扑哧’就笑了,看着总让人辨不清年龄的老人脸上布满的沟沟壑壑,想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跟人对坐相看泪眼呐。
梁村长恼得很,小崽子不听话,真想上手打一顿。
李江离也怕真把人气坏了,拉过凳子扶起人坐下,站到桌旁拎起水壶倒碗水赔罪。
“小子深思熟虑过的,一直听叔说县令是个好官,既然这样那就轻易不会把小子打罚过牢,我知道给新粮增产量的事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成果,可只要我想日子过的好,就得拿出好东西,就需要出村,迟早给人查到身上来,还不如先找县令大人当靠山,而且大人一封折子送上京新粮就运到了祁县,能先在祁县推广,我相信他身后也不简单。”
梁村长看着人推过来的水碗嘴唇嗫嚅着不知怎么张口,他想问江哥儿到底是什么人?说能拿出好东西就能拿出似的,却又不希望人知道,要这样隐姓埋名。
“如果我说我是隐世大族穿…出来的人,梁叔信不信?”
梁锤子猛地抬起头。
“名字年龄、经历家乡是真的,出外遇见山路滑坡是真的,没真正的家也是真的。”
“族里人都过着自己的日子,我一个人出来家里人是同意的,我没回去他们虽然会唏嘘但不会伤心的。”
“孩子,你受苦了。”梁锤子以为他是从河南道一路从野地里过来的,要么不会对大安朝那么陌生,好多常识都不知道,也怕人查,能走到这真是万幸。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就别再走了。” 站起身抱着小孩给拍拍,想着他家里人肯定对他不好,要不这么好的孩子都能给逼走了,不惜福啊!
知道他耳力好,被婶婶偷叫过来听屋里话的赵蕴维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还想起夫子第一次讲的小阿廖沙的故事,说的就是夫子小时候的事吧!(bushi)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后院窗边,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趴在窗侧墙上。
“蕴哥儿,咋样了?怎么一直不吭声,那死老头打江哥儿了吗?”见人怔愣住,刘氏扒拉开两个儿子扯着自己的手,用气音着急的问。
吴氏和李氏也怨怪的看着自家相公,都不知道急的。
“是啊是啊,蕴哥快说,阿爷和夫子怎么吵起来了?”梁闵泉挠着脖子上的蚊子包,使劲挥开耳边恼人的嗡嗡声,实在受不住双手用力又拍了两下。
“没吵。”赵蕴维推推身后硬跟来的嘉荣,往外走走。
“那怎么又指又吼江哥儿的?”
“是在谈事,不…”
“好啊!你出息了刘春,找十五六岁的娃娃帮你偷听,脸臊不臊。”梁村长在屋里听见动静,跑出来见三个小的都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刘氏本来还不觉得怎么样,偏叫这死老头子一说,也觉得这事做的寒碜,可……
“那你刚在屋说里什么呐?那个死样子。”
“是商量过几天到县里登记户籍的事,是单登一户还是怎么着?”李江离在后面捂脸失笑,想了个借口圆圆话。
刘春放下叉腰的手,走近看江哥儿都好好的,才理所应当道,“那还用说,就和俺们合在一户…”又温声轻问,“以后当婶的儿子好不好?”
李江离环视了站着的一圈人,他们都眼神明亮、脸带期待的看着他,这里没有人排斥他,觉得他存在的不合时宜,在这一刻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念头一起便似燎原的星火怎么也灭不下,不想再迟疑,跪下对着两老磕头。
“爹娘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四下里安静一瞬后,便闻哭泣声,紧接着他就被扶了起来。
被拍了拍身上的土,见着这两对泪眼,一双笑脸,李江离也笑了起来。
他再次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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