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炊烟袅袅已散尽。
李江离木呆呆的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机械的端上盆从缸里舀水洗漱。
搓把脸,嘴里咬开柳枝嚼了嚼,醒过神来。
手拄盆沿照照自己,揉揉微肿的单眼皮,间或沾水把翘起的头发压了压,再拿剃丝小心刮刮胡渣。
收拾好自己,快速把盆刷了刷放好,洗漱结束。
从厨房锅里拿出温好的早餐,有加了米的红薯粥和土豆炒野菜,已经盛好了。
把菜盆放在地上,端着碗蹲着,先喝上一口还温热的甜粥暖暖胃,再佐上菜,一顿饭吃的舒服尽兴。
只是有些奇怪家里人怎么都不在,平日里虽然都是他最后起来吃饭,但也能看到娘和嫂嫂在。
看看日头,没辨出来时候,反倒还闪着眼了,想着今天可能起得更晚了些,家里人都下地了。
把碗刷了放好,起身想把换下来的外衣内衫洗了,端上盆往溪边走。
隔着嘉荣家的院门往里瞅瞅,没听见什么动静,外面也没见着人,更是奇怪。
走一阵,快到村中乘凉唠嗑的宽敞大树下慢慢听见人声,不是很吵。
拐过去,还没看见什么,只听一吆喝,“江哥儿来了。”
手里的盆就被一个婶子夺走了,身子还被往前推了两下。
附近的人都挪开道,把中间的路让出来。
迷糊站在比以往更加平整干净的路面,看着两旁人期待的眼神和笑脸,不明所以,只步子越迈越快。
穿过去到了近前却又一下子停住了,视线掠过树上的鞭炮、树下的供桌倚凳和齐站的少年。
这一刻,风轻吹动衣衫,额发温柔拂面,树叶飒飒作响,光影碎落满地,一切细节纤毫毕现的显映在眼前。
回侧过头,踯躅不前。
望望四下齐摆的手,笑笑,然后后退两步。
听着惊讶不解的呼声,也不再走,杵在原地。
“小子江离,现是祁县下梁村人,家在村中间处,家里人是我嫡亲的父母兄嫂侄儿,村里大家也都是江离的婶娘叔爷长辈,小子是识得几个字、肚子有那么几分墨水,可要说有多大的学问,那是没有的,平时听着这些大孩子叫着夫子都够亏心,这拜师礼要是再正儿八经的举行下来,以后我可心虚的不敢出来见大家了。”
“江哥儿这不行,不能没有礼数。”
“对。”
“夫子,我愿意拜你的。”
……
李江离话里带上笑音提高声打断,“这高帽儿带上,以后小子不和大家是一家人,要分成两家过啦?”
“这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
……
“那就别和小子那么生分,太恭敬就成客气了。”
“这……”大家互相看看,都拿不定主意,觉得江哥儿说的也有道理,可也不能坏了规矩,这怎么能行?
梁村长听出来了,江哥儿是不愿大家太敬着他,想让村里人只当他是自家后辈子侄一般看待;不想给隔远了,到后来大家就真的隔着层看他。
这孩子面上不显,心里跟人亲着呢!
“那这礼就给消了,改成跟祖宗上香,村子里祠堂破落了,我看这地儿就挺好,正好让先辈们都见见江哥儿。”
“欸”
“这可真好。”
……
村老们拄着拐杖都含笑不语。
梁村长看江哥儿还愣着,对他招招手,让他跟自己和村老们往前面站。
李江离接过老爹递过来的香,点燃,插上供桌,认真听着老爹在案前说完话,跟着朝祠堂方向跪下磕头。
起身见有拿着火要点上炮仗的,被老爹拉着退避开、捂着耳朵听闷闷的响声,心窝子都热起来了。
——
第二天,下梁村课堂便继续开课了。
之前临时放置粮食的地方被专门空置出来,收拾好后给做了学堂。
屋子本就是整一间,毕竟是用来存放粮食的,干燥敞亮,打扫过后和现代没装修过的毛胚房差不多。
家里有学生的都把家里最好的桌子条凳给拿来了,两人一桌,按组划分摆放位置,另取沙土木棒作为学习用具,这样课就上起来了。
想着村里都吃两餐饭,怕时间长了学生撑不住,也都是能做点活的年纪,就没太往学堂里拘。
时间上,上午九点至十一点是认字课;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学数课。
这些提前都给安排好了。
辰时,早上八点,乘着照进小院的灿金光束,仔细洗漱完。
更早时听见动静,知道天还昏黑透着蒙蒙亮时老爹哥哥他们都下地了。
饭桌上,只有阿娘、嫂嫂和闵哥儿一起。
吃完饭临到出门,闵哥儿被大嫂抓住,给抹了一遍脸,布巾一拿下来稍捂白点的黑皮脸蛋都透着红,看着人也不疼,没事人一样。
抿了抿唇,把笑压下去,摆手让大嫂不用送,和闵哥儿一同把桌凳抬到教室里去。
学堂里边经窗外暖黄的光一照,坐着的学生个个面上都顶着红,如嘉荣那样冷白面皮的更是像被什么灶上东西刮了一遍,印出来道道血丝。
蕴哥儿面色倒是平常,只是头发还湿着就束起来,显得更沉静了些。
姑娘们也还好,身上却也多出件布包。
李江离一一看在眼里,想着以后认字读书都成了寻常,可能就好了。
复习查问了一下学生们的掌握程度,学堂第一天课就正式开始了 。
他们学得并不差,应是偷偷开过小灶的,《百家姓》上的字的认、写的差强人意,更多的就交由他来完善,等教完了很快就能学《千字文》了。
下午拿来十根柳树枝,撇成阿拉伯数字的样子,让他们记忆认识,学数也很快就能上正轨了。
傍晚,浮云飘动,晚霞漫天,最热的时辰稍稍过去。
散学的学生结伴抬回桌凳,回家或做绣活、收拾菜地;或编扫帚、挑水拾柴;也或者约着玩耍的……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着急忙慌的喊着大人要快点去占位置,抢坐在前面夫子讲故事也听得清楚。
李江离做好东西歇息完,去到村中大树下,坐在摆好的椅子上,看着挤得热闹的村里人,拿过充作惊堂木的木砖,在桌上一拍,大声开讲。
嘴里说着猴戏,听着大家连声叫好,自己也活像是那演猴戏的,真好啊!在里洞也没见过这场面,都赶上县里说书的了,一边想着什么时候他也听人说上一回,一边又盘算上等大圣的故事讲完,也可以说下包公断案的,他们应该也喜欢听。
晚上,群星闪烁,月辉遍地,李江离闻着艾香,坐在院里乘凉赏月,吃着嫂子特意给烤的红薯当宵夜,美滋滋的。
梁锤子在旁边打磨着木板,间或抬头看人两眼,琢磨着江哥儿比刚见时活泼了一些,每逢遇着村里人不管打招呼也好说话谈事也罢,面上都带着笑,嘿,瞧着真是个可人疼的小子,以后可得找个会照顾人的娘子才好嘞。
李江离见蕴哥儿打从门前过,想到前晚的事叫住人,拿上一小罐用糖腌渍的野果酱递给他。
“带回去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看着夫子殷切的眼神,赵蕴维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来。
低头把陶罐绳挂在人手指上,看稳当了松开牵绳的手,问人这是要去哪?
“木叔那边打磨好了木板,我过去帮忙上漆。”
“这么快,那你先把东西放回去,我洗洗手,跟你一起去。”
“嗯。”
李江离刚到木叔家,看着院内火光透亮,抱起高兴叫着搂过来的秋兰,跟着蕴哥儿走进去。
几张条凳支着打磨过的大厚木板,火一照跟抛过光一样,平整洁净。
走过去冲院子里正擦着汗的木叔和大壮竖竖大拇指,站在一旁看蕴哥儿上油性漆。
赵蕴维拿过木毛刷,抹上漆料,先在木板中间地方粗刷一下,等毛刷漆料均匀了,抹到边框细致地涂上两遍,不让漆墨晕染出去,再往中间地儿抹,半个时辰将将好。
李江离递过去的湿毛巾给人擦擦脸手,喝碗水歇歇喘口气,刚他在旁边看着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搅扰了人。
“成黑色了,夫子这就是你说的黑板吗?”秋兰站木板四周转着看,想不出来要怎么用。
“对,放一夜等明天干透就能用了,小孩子该睡觉了,要不然长不高的。”
“好吧,不过秋兰今年才七岁就要比水缸高出好多了。”
见秋兰听话回屋睡觉了,他拿根火把,看着木板漆面不油腻,反而有明显光泽会反光,又类似一种磨砂质感,觉着应是成了。
对正等着他验看的木叔点点头,看人这才舒缓口气,喝上两大碗水。
李江离回头又看着这日常不起眼的黑板,心中叹气,还好他先前在县里临时想起这一茬,也有地方能买得到漆料,不然在有钱买笔墨纸砚之前学堂就要一直用沙盘和硬木棍了。
虽然粉笔在大小黑板上写的是硬笔字,以后不是那么好改,但比起写不上字已经强很多了。
何况用骨胶、鸡蛋壳混着水做的粉笔那么便宜,总是更好了的。
以后下梁村的学堂只会越来越好的,他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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