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离带着两个小子到了水村就被按到林大哥家休息,听林大哥交代娘子好好整治几道荤菜下酒,还要去请村长一同来闲话一场。
看来今儿个这场酒是少不了了。
闵哥儿多机灵,见人一走,堂屋暂时没旁人在了,一骨碌就坐下了;嘉荣也是,立马把板直的腰弯下来,好好捶上两下,还从没像今天这样紧绷过。
两人眼神崇拜的看着夫子,觉着他和林叔的那一番对话可厉害极了,他们在边上顾着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漏上一句,兼着看林叔神色动作,能说话也却也插不上嘴,早就耐不住了。
这会儿李江离就被他们捧得飘飘然,还没沾酒就先醉上三分。
“只是夫子那样说话不怕林叔恼了吗?”嘉荣有些疑惑。
李江离先前话说的咄咄逼人,底牌也故弄玄虚的透出来让人服软,这会儿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倒不是怕或紧张什么,只是觉得这笔交易还能谈的更圆融软和些,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伤了村子间的人情和气。
他毕竟也没真正做过生意,那点皮毛还是跟着江瑸去赴宴会酒席时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是半正半野的路数。
他以前做自由博主就单只分享生活日常,也没想着变现,还从没自己赚过一分钱,说起来他年轻时候叛逆,花着江瑸的钱却还天天作出一副阴郁颓废样子,也不知他和江夫人是怎么忍着没把自己赶出家门的?
这会儿也没因着俩小子年少就回避,“夫子以前也没主过事,分寸没掂量好,只顾扎人七寸去了,也没大事,待会儿多敬上几杯就好了。”
李江离想了想,开口多说两句,“不过夫子也要教给你们一点。”
见两人一脸认真的凑近像都是将要听得什么警世名言一样,憋住笑板着面目说“以后不能小看或看不起任何一个人,要知道用刀杀死一个昏迷的人很容易,杀死一千个就会折了自身,而且想让人昏迷也是需要谋划的,做事多思量几分,看重点总无大错。”
“所以夫子明明对这笔交易胸有成竹,却还是很认真对待这一场谈话吗?”嘉荣思考一阵儿后问道。
李江离有些微讶异,没想到人一点就透。
“你怎么想到的?”
“这有什么不好想的,夫子三叔是先带我们吃完饭才让蕴哥去请的林叔,胃口还很好,吃得很香,要是我跟林叔说话,就算脑袋里想得再多再好,也会忍不住心里慌。”
李江离沉默地拍拍闵哥儿脑袋,不用说了,他听明白了。
站在门侧却没被堂屋里人留意到的林凌听里面的话告一段落,拍拍掌,随着村长一同进屋。
“江哥儿不愧是个有学问的,连说话都是那么有道理。”
“后生是下梁村哪家的?我和你们村长熟,还没听过你,有你这么个厉害后辈却不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是不是梁锤子故意给藏掖不让人见呐?”
李江离赶忙站起身,挠挠脸,腼腆地笑着接上话,“小子可禁不住史叔和林大哥这么夸,学油滑了以后在其他人面前逞能,不过叔和大哥不算外人,在你们面前我就认下了,只是你们可别跟我爹说,要是他知道我在外面这么会吹面子,非要我挨顿打打不可。”
史村长皱巴着脸,面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深刻清晰了。
他又离李江离近了点,仔细地看人样貌,不得其解地问,“你爹是梁锤子?他怎么骗到你的?”
李江离哭笑不得,今个儿怎么总有人觉得他被拐了骗了,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我爹是梁锤子,下梁村村长!我是甘愿认他当老爹的。”
史村长心里嚯了一声,胃里更是止不住冒酸水,他家还没能有个孩子呢,那老家伙倒是好命,白得个出色后生。
林凌感受得更深些,有江哥儿在,下梁村的算是找到靠了。
“那咱这可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讲究什么规矩,别站着了,来,都坐坐,我去厨里端菜,一会儿我们不醉不归。”
李江离点头应下。
席上,看着两个小的不准沾酒,他却是喝了不少,很久没接触过酒精的身体有点不耐受,也没吃上几口菜头就晕得不行,最后没撑住趴倒桌上。
***
天大黑,酒桌散了,堂屋里的蜡烛还在噼啪燃烧着,林凌晕乎乎地坐下端起晃抖的碗喝茶,听起村长说话。
“江哥儿和两个小子都安置好了?”
“嗯,正好他们村的人也来了,我把他们安排到靠得近的人家了。”林凌醉醺醺地打着嗝,说话都不清楚了。
史村长看他那个样子,嘿笑了两声,“难得有小子能让你喝成这样的,对上胃口了吧!”
“是条汉子,跟上梁村的那些小白脸不一样。”
说到这里,史村长沉吟了下,“乡集过去你去给县里送个信。”
林凌放下摁着头的手,皱着脸问,“给史宅?叔,史大管家嘞!您只是被雇给了史家几十年,就算是被赐了姓也不是他们家人,至于这么……唉。”
“呐,你这小子,你能带着村里人跟着史栓去走商,这些年买卖也做得这么稳当,你以为就凭你能耐啊!那是受了小姐的恩的,史家没有嫡出的男丁顶门,总要找找其他出路,咱给递上条梯子怎么了?”
“再说我当年就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投了史宅,才能活到今天,也多亏了夫人提携赏识才能做到管家的位子上,还能出宅荣养享福。可怜夫人命薄,只留下大小姐一个人,我念着史家又怎么了?”
林凌一个粗咧汉子,平时最讲求义气,让他去出卖兄弟,跟弄死他一样难受,捂头搓脸就是不想答应。
看老叔一直拿眼剜他,才不甘不愿地嘟囔,“那宅里不是还有史栓吗?”
“只一个夫人陪滕生下的庶子在,史家还不是惹人觊觎。”
“哟哟,你看你那作什么样子,跟个小媳妇似的,就你这喝上一顿酒就跟人称兄道弟的德行,哼,我看你能当上村里的大哥就是靠我给撑上去,要不然怎么这么蠢笨,还不如江哥儿通透,白长这么大岁数。”
林凌无语地撇撇嘴,“那你到底是咋想的?”
“我不也是谨慎,那……那什么话都是江哥儿透的,这总归要探究上几分。也不是要害他的,如果他真……”史村长用手往上指指,“我想着他也算是品貌非凡,又是个有学问的,如果等个几年再能考上功名,就算是穷了点,那也是个顶顶好的夫婿。”
“这……小姐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给个人选罢了。”
史村长看凌小子还是拉长个牛脸,执拗着,气得脱掉布鞋,给他背上来几下,这人就算不是他家生的,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打两下都觉得轻了。
林凌没办法,答应了才把老头送走。
老顽童,还以为自己年纪小呐,还打人,也不怕闪着老腰了。
这么多年了,村里和史家早就只剩买卖交易,没有人情了,那小姐念不念着还两说,非要巴巴地热脸贴人冷屁股,做什么呢。
不过也是,以往欠下的人情债不能不还,自古恩义两难全~~
“翘着指头在这耍什么戏呢?酒醉得都站不住了,还在叨叨,不赶紧去睡去。”
林凌摸着湿凉凉的头,回头看着自家娘子叉着腰,手里拿着掸锅的笤帚还想再给自己来上一下,赔着笑,二话不敢说立马进屋歇着了。
另一头,烛火隐隐的房间里,刘春坐在床沿,借着光看着江哥儿皱着眉头、攥着衣领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深叹口气。
戳戳这个不省心不顾惜自己的小崽子,侧过身,拧干水盆里浸湿的布巾,给醉鬼儿擦擦,再接过絮丫头手里端着的茶扶着人硬灌下去。
收拾完,江哥儿睡得也安稳些,留三个小子在炕上睡照看着,想着没什么事交代了,才放心出门。
把东西都给人家洗干净还回去,和絮丫头两人扶着慢慢往回走。
“絮丫头,你觉得江哥儿怎么样?”刘春冷不丁地开口。
赵絮睁大黑亮的眼睛小心地看着路,搀稳刘阿奶一步步走。
“夫子那是再好没有的人了。”
是啊!这么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拘在村子里一辈子不让人看见。
“阿奶怎么了?”
“没事,想着你们夫子大了,阿奶还没能照养过几天呐。”
赵絮噗嗤笑出声,“是因为夫子做事先斩后奏,主意大,阿奶失落啦?”
刘春拍拍丫头的手,“没有的事,这做人父母的,也不能一直想着管孩子的想法,要把着箍着攥着的。”
看安排好的屋子到了,赵絮笑盈盈的也不多话揭穿,让阿奶站在外面,她承着倾泄进屋的月光找蜡烛点上。
“今晚絮丫头跟阿奶睡,别回你阿娘那了。”
“欸,明天我要阿奶帮我梳头发。”
刘春嘴角翘着合不下来,“你呦,明儿你李姨奶奶和她家宁丫头要到咱们村去,你可得早点起来,集上买卖完东西咱和她们一块走。”
“嗯。”
脸上笑慢慢落回去,坏了,还没跟江哥儿提一嘴,芙蓉想带着宁丫头进学里请他当夫子。
唉,算了,她这个老娘都一天抓不住自己儿子了,到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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