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江哥儿解释,得了原谅,东西也都放下了。
事情办完,林凌没再多留,带着汉子们驾着驴车回去,他们要赶着回村里收粮食,农忙后才会再来。
歇过了一夜,隔日,下梁村这边也开始秋收了。
天还未透亮,家里男人就拿上镰刀,戴着草帽去下地了。
呃……除了李江离。
其实他也醒了,但是家里人没叫上他就都走了。
没办法,他匆匆忙忙地洗漱完,留在了灶间帮阿娘看火,毕竟这一早上就要备好一天的饭食。
守了很久,晨光这才破晓而出,家家户户的烟囱上空都冒着雾气。
厨棚里。
“把大根柴火抽掉,这野猪肉炖透了。”刘氏估着火候差不多,把筷子拔出来,指挥大儿媳拿来盆,将大块的肉给捣进去。
“都离锅边远些。”
说完她垫着湿布把锅抬起来斜着,让吴氏把余下的肉全拨进去,等直起腰把锅放回去摆正,刘春抬胳膊擦擦汗,让他们不用在这忙了,先去把饭吃了。
这肉是经不起放的,不过家里人多,又正是农忙时候,今个儿做得这点油水两天就能全倒腾肚里去,不过她还是得收好尾,别真给放坏了。
屋门边,李江离端上碗蹲下,揣着晾温的饭两口扒完,也不等阿娘和嫂嫂一起就先去田里了。
吴氏一眼没看住,放下碗、再站起来的工夫人就走远了。
本来还想让江哥儿待家里来回送送饭得了,谁知道他先跑了,这……这累坏了可怎么办?
“不用管,让他先新鲜两天,受着累了再把他拉回来。”刘春进到屋里锤锤腰,坐下来歇口气。
松开攥得不成样子的围裙,吴氏‘欸’了一声重新坐回去。
“娘,我去给您盛饭。”李氏说着留意门槛往厨棚里走,她这怀胎月份还不长,将将两个月,能帮着做活的。
“舀少些,这一早上膻气闻得吃不下多少饭。”停了停想起刚才忘说的话,补上“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别去地里了,留家里烧水做活。”
“儿媳知道了。”李氏摸摸肚子,心窝里热乎。
手里筷子使得快些,吴氏道,“那我跟娘去地里送饭干活。”
刘春点点头,又道,“你也早回来些帮衬热饭。”
“欸。”吴氏抬眼应下。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李江离也到了地里,因着没找着镰刀,他什么也没拿,空着手来的。
地里高粱已经割出来了,隔着空,捆做了好些堆,只留下大约一尺多长的茬子还竖着。
李江离呆站着望,不知道他要怎么下手。
这时,梁小满刚割个来回,正扑落身上落的穗子,挠着痒,就瞅见江哥儿杵在地头坡上。
“怎没待在家来田里了?”他朝人喊。
李江离见着二哥心里一松,下缓坡找过去,他边走边说,“你们都忙,怎么就叫我一人干坐着看?二哥也派个活给我。”
梁小满知道江哥儿的倔脾气上来,老爹都劝不动,之前建房也是,不让他干,非要跟着忙活,不过还真别说,做得是有模有样的,半点不给人添乱,反而得了些轻省。
他抓抓耳朵,无奈道,“行,那你把那些散了堆捆好的高粱用板车拉到场院去,找个空地卸下来,还有…”他扯住人衣领不让走,松开手说,“别忘了留个印让人知道那片是咱家摊的粮食。”
这活儿简单,李江离奔着板车的位置就过去了。
“慢着点。”梁小满在江哥儿背后喊。
李江离随意地向后挥了挥手,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紧张的。
到了板车前,他似模似样地搓搓手,站中间拾起左右棍柄抬起来,用上劲拉……被幌着向前滑两步。
反思是他使劲大了些,使巧劲再来一次。
这回李江离就控制得很好,接着适应两下还能持单手拉了,虽没套上驴,拉着并不像他想得那么费力。
新奇了一会儿,李江离把它推到高粱堆前停好,一趟一趟抱起来堆上去。
等放满一车,他拍干净手,压低板车辗着伏倒的高粱茬子钻出地里。
李江离弯着腰背正走着,没察觉老爹他们和临近地里的汉子、小子们都在地头吃饭。
“夫子三叔你怎么这样…这样姿势?”梁闵泉一下喷了饭,动作呆板地捡回来嚼两口,也不管嘴里正堵着,他瞪着眼、边比划着边说。
李江离伸开手又握住重新攥了攥棍,直起身看着他。
哆嗦了一下,梁闵泉紧闭上嘴,一下把头埋进碗里大声地呼噜着饭,夫子眼底藏凶的样子真吓人。
‘臭小子。’心里咕哝他一句,李江离移开视线往周围看,好嘛!都跟第一天见他似的,碗盖着脸却也遮掩不住眼里的笑,他不要面子的嘛!
吐口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后一鼓作气把板车拉上坡,也不管身后乍然而起的笑声,绕过溪边,一下赶到晒谷场去。
磨蹭了一会儿,等他做完心理建设再回去,所幸人都在地里冒头了,李江离心头的窘劲儿一下散了,一时间身上都跟着松快了。
经了这么一遭,李江离也不在意村里人的视线了,彻底放开。
毕竟在农忙时候,能解两颗布扣,散散热气、多喘上两口气才是最紧要的,至于其它的?爱看就看、爱笑就笑吧!反正他也没少两块肉,就当是驱驱他这见着人多就不好意思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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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天公作美,连着三天都是晴日,地里粮食能赶着收完了一半。
家里共有十亩地,高粱种了九亩,另外一亩分种了黍和小米。
他们一家人跟着一起干算算怎么也得要个一周。
李江离主要的活计就是把老爹他们割下高粱头捋整齐,搂成一捆用繇束好堆在板车上,给押到场院。
第一天,他兴致满满。
第二天,他腰酸背痛。
第三天,他胳膊僵硬地抬不起来。
到现在是第四天了,舔舔干裂的唇,李江离把汗湿的手在衣衫上抹干,在木柄上换个位置,把准方向将板车拉……拉?
回头,闵哥儿和嘉荣是什么时候在车后面的?
紧跟着头顶有阴影罩下来,李江离眨了眨眼撇开额角滑下来的汗,往旁侧去看,蕴哥儿正压着把手。
“夫子去歇着,我们来干。”赵蕴维沉闷开口。
李江离把大上一圈的草帽抬起来,嗓音干涩地道,“不用,你们回自家地里忙吧!我能干得动。”
说着就要把人拂开,他没拨动,既没推走人,又没起开手。
李江离正要再抬头说话,没堤防突然被他扛起来提走了。
腰腹贴在他肩上被硌了一下,他抓稳人再望回去,嘉荣已经把板车带上坡走了。
李江离一般从不会拿手指人,除非他气极了。
这会儿被放下来,他用手指指身边的两个人,“你们可真行……”
注意到什么,赵蕴维按住夫子轻颤个不停的手,慢慢地小心抻开。
他手心一片红印,指根磨破,指骨都不能伸展了。
一下把手收回去,李江离避开人的眼神,眼睛却正对上闵哥儿。
“夫子三叔你就别逞强了,你看你都把自己的手糟践成什么样了?之后你就安心歇着吧!不差你忙这一时半会儿的。”
李江离听得好气又好笑,抓着高粱穗丢到闵哥儿身上,“什么叫不差我这一时半会儿?梁闵泉,你最好想清楚了怎么解释给我听,再看我要不要揍你。”
接过穗杆,梁闵泉皱巴着脸,他委屈,他刚刚说得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瞅瞅蕴哥,挤挤眼想让他帮忙解释。
赵蕴维端来水放到夫子手边,找了个托词,道 “夫子闲着也没关系,村老说近半月来都是好天气,所以可以不用着急慢慢干。”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江离知道赵村老是村里会算日子的老人,像现在的时间就是老人给的,和从他到这里算起留下的“正”字笔划相差无几。
而且他之前出了藏身的洞隧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村里人一直说的日子是阳历日期,直到那时候他才从记忆里留意到古人也是有阳历的,像‘四时八节’这个说法指的就是阳历,还有二十四节气按的也是阳历,它并不是现代专有的记日程方式。
现在他们话里说得应是梁村老了,他先前有见老人过来,没想到是来说这件事的,更没想到村里还有会看天气的人。
跑了一瞬神,李江离轻点下头,应了。
不过让他们不用在这照看他,该忙什么都去忙,毕竟小子们肩膀都宽了,能当半个大人使唤了,活也是不轻的。
赵蕴维还是回家洗干净手,拿来了药给夫子涂完才走的,夫子总是对这些小伤小痛的不上心,他却不想他手上皮肉剥落留下茧子。
李江离端着手、任他抹药,嘴里衔着草杆子,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人走了,再发一会儿呆,他略微甩甩扎痒蜇痛的手,也不在这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去晒谷场守着点粮穗,看着别被鸟儿偷吃了,本就出产不多,少上一捧都够大家心疼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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