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过了两日,粮食装袋入了粮仓,紧接着便下了一场小雨。
地窖里。
“这样就行吗?”李江离来的时候老爹已经把粮食都放好了,好不容易瞅见个空处,他挤站着问。
梁村长直起身看着堆满的粮食,“不怕,窖里干燥能存住,等上冻了仓房里就只放柴火,做饭的话下来取粮食。”
“嗯。”
李江离打量四周昏暗暗的,鼻尖盈满木料粮食味,也不出去,留这里跟老爹闲话,“等天晴,新学堂就要上梁了,村里需不需要整治一顿席面?”
梁村长想着是得置办上,学堂可是给村里开了个好头,不能不当回事,就算席面寒碜也不能拖,“办!等从县里买两挂鞭炮回来咱就办,再把你木叔做得牌匾安上,让大伙儿看看,咱下梁村是有真正的学堂了。”
“我和老爹一块去县里。”
梁锤子说得高兴,也没留意江哥儿说什么。
“欸……”梁锤子一下转回头去,不解地问,“你去做什么?”
李江离当然得去,不去怎么买石灰,进行他的造纸大计,当然跟老爹不能这么说,“你要去县里给县令大人挑拣,我不陪着不放心,之后几个月眼见没时间进县了,冬天不买成药在村里预备上老爹能安心?况且爹早先不是说领我去见刘阿伯吗?正好趁这次去吧。”
上次县令大人过来跟梁村长交代了去县里的日子时辰,商议把几个村子并在一起选出里长来,以后县里村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便由里长来通知主持,梁锤子心里也是没底,江哥儿跟着也好,“那你可谨慎些,大人看着好说话,真怒了不是好收场的小事。”
大人的茶具还在家里摆着,就江哥儿一个人用,梁锤子真怕江哥儿在大人面前贪舒服受了怪罪。
李江离认真点头,“我会记得。”至于之后见着那人能不能绷住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转移话题道,“老爹跟我讲讲刘阿伯呗。”
李江离想着老爹的老哥哥,更想着他家附近那一口糖糕来,不知道这次去能不能如愿?
·
这次要一起去县里的人不多,除了三个小子、大哥和老爹就没有别人了。
天刚透亮。
待身边人都坐好,李江离戳戳蕴哥儿的背,还没说话,驴车便动起来了,他笑着坐正,看着道旁的野花野草。
吹着风,李江离的心情跟上次截然不同,不似再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变得更明朗、更开阔,不再觉得路上难熬、急切于进县。
他心定下来了。
又戳戳赶车的人,李江离问:“蕴哥儿还记得上次进山里打猎的经过吗?可能给我说说?”
李嘉荣放下拄脸的手,刚要回夫子放弃吧,让蕴哥开口讲事情可比登天还难,就见背对着他的人稍侧了侧头,就出声了。
李嘉荣纳闷,真稀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闷葫芦今儿个怎么愿意那么多话?
“入深山时是在上午,山里温度低,衣衫是湿的,树和草都高,眼前暗,我被护在中间,都是叔伯们在探路、寻猎物……”
听着听着,李江离睡着了,呼吸都重了。
梁闵泉憋不住笑出声,“蕴哥,下次我睡不着能找你吗?”
“可以。”
明明蕴哥声音平常,梁闵泉偏偏一下心虚起来,不自觉地停了声。
梁村长挨个看看身边四个孩子,扒拉着胡子也不管他们,感觉车行得慢了些,他招呼老大慢慢跟上来。
……
在野地里过两夜后,一早到了县里,李江离打起精神来。
大哥主动要留下来看板车,李江离便让三个小子一起跟着去县衙。
梁村长咂咂嘴,同意了。
不过在去衙里之前,李江离先拉着老爹去了王氏当铺。
“你先前怎么跟我保证的?”这小滑头准是又有什么主意了,梁村长得问清楚。
李江离:“大人和我做了一个约定,我想向他要个答复。”
对,这是他此次进县的另一个目的,一个多月都过去了,他该催催那人,问一句是应是否?
梁村长叹口气,“那还愣着做什么?”
李江离轻快应声。
进了铺子里,又碰见先前那个伙计在门口迎客。
伙计还认得李江离,虽然这次他没再戴草帽,可像他这样的客人不多见,见一面就很难忘记,他笑脸迎着他们问是当物、借钱还是买货、赎物件……
李江离拍了下额头,他也是傻了,光想着默一首诗递给大人使个绵软的“催”字决,忘了不一定非要来这里借纸笔的。
伙计疑惑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没错吧?
李江离悄悄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盯着人说,“借物。”
“请问客人要借什么?”
“纸笔。”李江离随意地回。
伙计干笑着追问,“同上次一样?”
李江离点了点头。
伙计:“?”他们这里是当铺,不是积善堂。
“这……这不合规矩也不必要,公子给出三文钱便可,小人为您置上笔墨。”
“嗯。”真是不自在极了,李江离想,他再也不进这家店……不,连这个方向也不来了。
尽量工整地描完一首诗,李江离把笔放好,对伙计和善笑笑,尽量体面地走出门。
把纸收好,假装看不到身边人满脸的问号,李江离也不解释,直接往县衙走。
他却不知背后有人问起他来,“那人是谁?”
伙计快步走过去,恭敬地答,“回少爷话,小人也不清楚,他是过路来借纸笔的。”
王录半在账册上在划上一笔,“看着是个书生,他写了什么?”
“应是一首诗。小人和他对站着分辨不出。”
“你刚刚处理的很好,这个月月钱多加一半。”
“多谢少爷。”伙计喜不自胜地道。
“去忙吧。”王录半摆摆手,拿着册子进了里间,继续埋头算账。
“是。”
这时候,李江离他们被公人领入了后衙。
不再对面一个清凉亭子,这次他们被带到一处空地,只最前面竖着现代报亭一样的布告板,四周已经有三四十人等在这,都默默站定等着,只眼神四处交接。
李江离心想,里长应是分批来选的,不然不可能把祁县周边所有村子一下全聚集在这。
他们好像是来得最晚的,没过一刻钟,陈生便过来了。
他取出一张纸示意小役张贴上去,几天来他们已经手熟了,不会出什么差错。
陈生手指敲敲刀柄,差役王丁接收到暗示,大声喊话,“这上面写下的即是此次定下的里长人选和他当管的所属村,各村长听差人念过之后可以当场讨论,若无异议,领了赠礼可自行回去;如有疑问,需讲明白原因后由大人定夺。”
李江离心里一动,这么一说的话,按陈启名的性子,肯定是已经把所有村子调查过一遍,下梁村如果真分给一条路上的上梁村接管,他会让陈启名再“定夺“的……
听着差人读得慢,李江离扯扯蕴哥儿的袖子,让他过去看。各村围得近不好挤进去,蕴哥儿个高站在外围想是能看得清楚。
李江离正等着,忽然感觉一阵扎人的视线,他转回头,正对上远处梁培亮半遮掩地透出杀意的目光。
梁培亮一手抚着唇笑了笑,一手唤狗一样向李江离招招。
李江离皱了皱眉,当真恶心极了。
没等他做出反应,眼前便被嘉荣挡着了。
李嘉荣一脸不屑,正对着人一字一顿地吐出“臭癞蛤蟆”四个字,指着他比了比眼睛,抱胸‘切’了一声。
李江离移开两步,冷眼瞧着梁培亮极力保持冷静的样子,看来是个小人,那便做不成疯子了。
李江离无视梁培亮的气急败坏,“夫子之前教过你不能小看或看不起任何一个人,当时落下一句:不能招惹的是疯子,他们不按常理出牌,你算得赢了总会吃亏;不过小人不一样,总有把柄可抓、死穴能扎,小人能克君子,欺不了冷静果决之人,所以……”
李江离拉住嘉荣,“所以何必当面吐锋,咱私底下来。”
“明白了。”三个小子一脸若有所思。
李江离问刚刚回来的蕴哥儿,“确定了吗?”
赵蕴维点点头,“环山村程村长约束上、下梁村。”
梁村长脸上舒展开,同样无视上梁村那晦气小子、狗屁老子,和程村…程里长打招呼,“以后还望程里长能多多照拂我们下梁村。”
程里长擦擦深凹的眼窝,认出面前站着的老人……不对,识得的是他爹,那可是个实诚憨厚的,可惜!自他爹那辈起梁村就决裂了,人早早没了,偏留了上梁村一窝子坏种活得长。
他往上梁村那处看两眼,刚刚那小儿斗气的场景他瞅见了,想着现在这上梁村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倒是这下梁村子侄辈看着精气神不错、有气性。
他攥住孙子的手站稳,“梁村长客气了,之后还要您多多配合做活……”
正在这时,梁守田过来开口打断,“我不服。”
四下里本都在低声打招呼,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看过来,场面一下子静了。
虽说县令大人给了反驳的选择,可他们哪个敢做这出头椽子,这位村长是条汉子啊!也都不急着给突降进来的里长叙话了,等着看热闹。
新人物:王家少爷,王录半
旧村子:一直被拉做比较的环山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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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冬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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