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和王婆子连滚带爬地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气喘吁吁地带着补齐的份例回来了。这一次,米袋沉甸甸的,菜篮里多了几样像样的蔬菜,甚至还有一小筐鸡蛋和几块品相不错的木炭。两人低眉顺眼,放下东西就忙不迭地告退,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与先前判若两人。
青黛看着这些“战利品”,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她们真的把东西补来了!”她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归置好,一边忍不住赞叹。
苏清月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物资,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这点东西,不过是维持生存的基本所需,离“过得好”还差得远。而且,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王氏和苏清雪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更大的风暴可能正在酝酿。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这具身体的健康。原主这身子,用现代医学的眼光看,简直是千疮百孔——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和免疫力低下,加上冬日落水,寒气深入肺腑,若不及时干预,留下咳喘的病根几乎是必然的。
“青黛,把我之前让你收着的那些绣花针找出来,再找一小段蜡烛。”苏清月吩咐道。没有专业的针灸针,只能因陋就简了。
“绣花针?”青黛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找了出来。那是几根最普通的钢针,针尖闪着寒光。
苏清月将针在烛火上细细灼烧,进行最基础的消毒。跳跃的火光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仿佛也点燃了她体内属于医者的灵魂。她一边操作,一边在脑中飞速回忆着人体的经络穴位图。百会、风池、大椎、肺俞、足三里……一个个穴位名称和位置在她意识中清晰浮现。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青黛看着那烧得微微发红的针尖,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这针……扎在身上得多疼啊!”
苏清月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不是用来绣花的,是用来治病的。人体有很多穴位,就像河流的枢纽,通过刺激这些枢纽,可以疏通气血,调节阴阳,驱散病邪。”她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我现在寒气入体,需要激发自身的阳气来抵御。”
她指了指自己头顶正中:“这里是百会穴,诸阳之会。”又指了指后颈:“这里是风池穴,祛风散寒。”接着是后背:“大椎、肺俞,宣肺解表。”最后是膝盖下方:“足三里,强壮要穴,能扶助正气。”
青黛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小姐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高深莫测,看向苏清月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消毒完毕,苏清月深吸一口气。自我针灸,尤其是在设备如此简陋的情况下,极其考验手法、认穴的精准度和心理素质。她闭上眼,指尖在头皮轻轻按揉,寻找百会穴的确切位置。触感,力度,角度……她完全沉浸其中,仿佛又回到了现代那间无菌实验室,专注而忘我。
第一针,缓缓刺入百会穴。轻微的刺痛感传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酸胀感,仿佛有一股微弱的气流被引动。她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针下的“得气”感。
接着是风池、大椎……她反手摸索着后背的穴位,动作略显别扭,但下针依旧稳准。每落一针,她都细细体会着身体的反馈。寒气似乎被这细微的刺激搅动,在经络中微微窜动。
青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当最后一针落在足三里时,苏清月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不是体力活,却极度耗费心神。她保持着姿势,默默感受着。起初是针刺处的酸、麻、胀感,渐渐地,一股微弱的暖意似乎从足三里开始,顺着腿部经络缓缓向上蔓延,虽然细微,却顽强地对抗着盘踞在体内的寒意。
过了约莫一刻钟,她开始依次起针。动作轻柔而利落。
针起完毕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取代了之前的沉重和滞涩。虽然离痊愈还早,但头脑明显清明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不少,那股如影随形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部分。
“小姐,您感觉怎么样?”青黛连忙递上一杯温水,紧张地问。
“好多了。”苏清月接过水杯,慢慢啜饮着,感受着温水滑过喉咙带来的暖意。她看着青黛担忧的小脸,心中微暖。在这冰冷的相府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
“这……这针扎一扎,真的这么管用?”青黛看着小姐明显好转些的气色,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人体自有大药。”苏清月放下水杯,用现代的语言解释道,“我这方法,就是激发身体自身的调节和修复能力。比起喝那些不对症的苦药汤子,更直接,也更治本。”她想起那些被克扣来的劣质药材,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青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更治本”三个字她是明白的。“小姐懂得真多!比府里养着的那些大夫还厉害!”
苏清月笑了笑,没有接话。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银针初试,效果显著。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自我治疗,更是她在这个陌生时空,凭借自身学识立足的第一次成功实践。
医术,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未来破局的关键武器之一。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很好,硬件条件虽然差,但软件(她的医术和现代知识)是顶配。这就有了翻盘的资本。
“青黛,”她转过身,目光坚定,“以后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不仅仅是在这相府里活下去,而是要活得更好,直到……彻底挣脱这个牢笼。
青黛用力点头,她对小姐的话深信不疑。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破败的小院里,似乎也因为这份悄然滋生的希望,而驱散了几分阴霾。苏清月知道,前路依旧艰险,但她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和力量。银针虽小,却足以刺破这沉沦命运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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