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那簇微弱的火苗,成了这冰冷囚笼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青黛小心翼翼地护着它,像是守护着最后的希望。苏清月则借着这昏暗的光线,继续审视着佛堂的每个角落,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小姐,您先靠近些暖和暖和。”青黛将香炉往苏清月脚边推了推,自己则冻得不停搓手。
苏清月没有推辞,她需要保持体温和清晰的思维。她一边取暖,一边将那些破旧的蒲团拆开,把里面干燥尚存的草絮收集起来。“这些留着,晚上垫在身下能隔点寒气。”
主仆二人正忙碌着,门外锁链又是一阵响动。一个面无表情的粗使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放在门口的地上,转身就走,再次落锁。
青黛连忙过去提起食盒。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冷馒头,外加一小碟黑乎乎的、散发着酸味的咸菜。连碗热汤都没有。
“她们……她们这是想冻死饿死我们吗?”青黛气得声音发颤。
苏清月瞥了一眼,神色不变。“意料之中。”她拿起一个冷馒头,用力掰开,分给青黛一半,“吃吧,保存体力要紧。记住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不是赌气的时候。”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硬的馒头,味同嚼蜡,但胃里有了食物,确实感觉暖和了些许。生存第一,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准则。
夜幕彻底笼罩下来,佛堂内漆黑一片,只有香炉里那点将熄未熄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诡异的影子。风声鹤唳,穿过门窗的缝隙,发出各种怪异的声响。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缠绕着四肢百骸。
青黛紧紧挨着苏清月,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小姐……我怕……”
“怕什么?”苏清月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地响起,“无非是冷些,暗些。比起人心,这些算不得什么。”她伸手拍了拍青黛的背,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她想起现代看过的荒野求生节目,比起那些真正的绝境,这里至少还有遮风挡雨的屋顶。心态,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她指挥青黛将收集来的干燥草絮厚厚地铺在佛像后方一个勉强能避风的角落,两人互相依偎着蜷缩在那里,靠着彼此的体温和那点微弱的火种艰难抵御着漫漫长夜的寒意。苏清月甚至低声给青黛讲了些改编版的励志故事和笑话,试图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冰冷的食物,刺骨的寒冷,无尽的昏暗。苏清雪偶尔会来门外冷嘲热讽几句,苏清月一概不予理会,如同磐石。她甚至真的开始抄写那些脆弱的经书,下笔极其谨慎小心,字迹工整,没有一丝错漏和损坏。
她在等待,也在准备。
第四天下午,机会终于来了。
送饭的丫鬟刚离开不久,佛堂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苏清雪和她的贴身丫鬟彩蝶。苏清雪披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抱着暖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三妹妹,这几日静养,可有所得啊?”她踱着步子,目光扫过苏清月面前抄写工整的经书,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恶意取代。“看来妹妹很是悠闲嘛,这经书抄得倒是一丝不苟。只是……光抄经恐怕不够诚心吧?”
她使了个眼色,彩蝶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支粗大的、未曾点燃的蜡烛,假笑着上前:“三小姐,佛前昏暗,大小姐特意给您送了支蜡烛来,晚间照亮,也好更专心礼佛。”
说着,彩蝶便要将那蜡烛往供桌的油灯座上插。然而,就在她靠近供桌,手臂看似无意地扫过那叠经书时,异变陡生!
她袖中悄然滑落一颗小小的、坚硬的石子,精准地砸向桌角那盏早已干涸的油灯!同时,她插蜡烛的手故意一个“不稳”,带着那粗大蜡烛的底端,狠狠地向旁边那叠苏清月刚刚抄好的、墨迹未干的经页摁去!
这一连串动作又快又隐蔽,若是得逞,油灯倾倒,蜡烛摁下,不仅会弄脏毁坏经书,甚至可能引燃纸张!届时,苏清月“损坏祖母遗物”、“对神佛不敬”的罪名就坐实了!
一直高度警惕的苏清月,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彩蝶的手肘即将撞倒油灯、蜡烛即将摁上经书的电光火石之间,苏清月动了!她看似因为寒冷而一直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抬起,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本最破旧、边角已损的经书封皮!她手腕巧妙一翻,用那坚硬的封皮边缘,精准地格挡了一下彩蝶撞向油灯的手肘!
“哎呀!”彩蝶只觉得手肘一麻,力道被卸开,身体失衡,那砸向油灯的石子偏了方向,擦着灯座飞过,落在地上。而她另一只手中下摁的蜡烛,也因为这一下干扰,底端擦着经页的边缘滑过,只在最上面一页的空白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歪斜的蜡油痕迹,并未造成大面积污损和点燃!
一切发生在瞬间。
苏清雪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彩蝶踉跄一步,稳住身形,脸色瞬间煞白。
苏清月则迅速收回手,拿起那张被划了蜡痕的经页,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不解”:“彩蝶姐姐,你……你这是做什么?这蜡烛……怎的如此不小心?差点毁了经书!”她将那道浅痕展示出来,语气带着后怕。
“你!”苏清雪反应过来,气得柳眉倒竖,指着苏清月,“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
“我不小心?”苏清月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苏清雪,不再掩饰其中的冷意,“姐姐看清楚了,这蜡痕的方向和力道,分明是从外向内、被人用力摁压所致。我方才坐在这里抄经,手在这个位置,”她比划了一下,“如何能做出这样的痕迹?倒是彩蝶姐姐刚才插蜡烛时,手滑了一下……”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上那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而且,刚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飞过去,差点打翻了油灯。这佛堂清净之地,莫非……还有别人?”
苏清雪和彩蝶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她们设计的圈套,不仅被对方轻易识破,还被反将一军!那石子和蜡痕,反而成了她们意图不轨的证据!
“你……你血口喷人!”苏清雪气急败坏。
“是不是血口喷人,姐姐心里清楚。”苏清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经书是祖母遗物,若真有损毁,追查起来,看到底是谁站的这个位置,谁动的手,想必也不难查清。只是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静养这么简单了。”
她将那张带着浅痕的经页轻轻放回原处,像是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又像放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姐姐若是没有别的事,妹妹还要继续抄经静心,就不远送了。”
苏清雪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苏清月,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苏清月不仅没有崩溃求饶,反而如此冷静犀利,轻易就破解了她的毒计,还让她陷入了被动!
继续闹下去,对自己绝无好处。
“我们走!”苏清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狠狠瞪了彩蝶一眼,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去。彩蝶也慌忙捡起地上的蜡烛和石子,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佛堂的门再次被重重关上,落锁。
昏暗重新降临,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青黛直到这时才敢大口喘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又带着无比的兴奋:“小姐!您太厉害了!您怎么知道她们会使坏?刚才真是太险了!”
苏清月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狗急跳墙罢了。”她早就料到苏清雪会按捺不住亲自出手,所以一直保持着最高警惕。那本破旧经书的封皮,就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盾牌”。
“经过这么一闹,她们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耍这种手段了。”苏清月重新坐回角落的草絮上,神色恢复了平静,“我们至少能安稳几天。”
她望向气窗外那片狭小的、灰蒙蒙的天空。佛堂风波,看似以她的暂时胜利告一段落。但这其中的凶险,只有她自己知道。与这些内宅妇人的争斗,步步惊心,丝毫不亚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不过,经此一役,她也更加确信,只要保持冷静,善用智慧和所学,就算是在这看似绝境的牢笼里,她也未必会输。
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走出这个佛堂,以及……走出去之后,又该如何面对更广阔、也更复杂的天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