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王宫内人心惶惶。
作为整个那多唯一的王上,就算干过再多引人非议的事,他也是他们的王。
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君王突然之间横死在花园的土泥之中,任谁都会惊愕不止。
尤其是面临着众人的怀疑,谢闻道身边看管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倍。
仿佛一声令下便要捉拿他。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之常情。
“那天来往的人都经受了排查,有几个来过的大臣,但是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陈净坤说。
他们貌似闲聊一般,在路上谢闻道静静听他说。
“那天我看了,身上不像是中毒的痕迹,这么说来那头上便是致命一击。说明动手的人除了常年习武,对王宫的巡卫时间和路线一定很熟悉。”谢闻道咬着嘴唇,视线缓缓移动。
“你让我打听的,给你问出来了。之前对他的继承人身份有质疑,但是圣人一直没有表态。大约七日之前圣人抱恙在床,传出了手谕,才承认了他皇子的身份。”陈净坤轻咳了一声,注意到周围没人,“说他断袖之闻未经证实,他本人应当是知情的。提到你的一些可能是有心人深挖出来的。”
“我人都隔那么远了,还是不安生。”谢闻道摇了摇头,无奈说。
现在那多王宫里严密封锁着脱里之死的消息,但是纸包不住火。
他现在作为最有嫌疑的一个人,撇不清自己的关系,就算没实证也会变得有实证。
关键是如何证明自己清白。
忽然转身凝视着谢闻道,陈净坤眉眼专注,他说:“你也别想着他了,他现在和你有什么关系?万一人家就是需要一个借口推掉婚约,省得受人掣肘,而自己十拿九稳,这才无所顾忌的呢。”
“……”谢闻道推开他,自顾自往前走,“你说得对,和我确实没关系。”
倒是有这种可能。
他现在身在千里之外,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何况自己深陷漩涡。
压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情愫,他回忆着那天到场的不同的人的表现。
他对那多各派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了解,但任凭是谁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对脱里动手。
能够绕开王宫的守卫。
算准时间在他走之后扔下尸体。
并且能从这件事中极大获益。
针对他布了这么大一场局。
说着他带着陈净坤从楼上向下面的花园张望,脱里就死在花槿暮的墓旁三尺左右的地方,泥土都是新鲜的。
那里生着花草丛。
看起来凌乱不堪,但生机勃勃。
“那天你走的时候这里可有异常?你看脱里躺的那地方,只有他自己的脚印,而这附近都是围栏。”陈净坤说,他手指下面。
他们在二楼,能够看到整个花园全貌。
“酉时初用晚膳,大概那个时间往前一些我走了。”谢闻道紧锁眉头。
王宫的人员对他严加看守,此次能够自由走动都是人手不够把人调走了,这才有了机会。
“王宫的说法是那这个时间点如果发生什么动静,脱里一定能够防卫或者是弄点动静让巡逻的守兵听到,但没有人听到动静。那凶手是怎么逃出去的?”陈净坤随意问。
说着他身体前倾,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不料那个围栏并不牢固,猛地一颤动,像是要把人往下甩。
“小心。”谢闻道一把扯着他后衣领。
心中一惊,陈净坤定了定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围栏有些松动,他上手抚摸着,在下面不明显的木槽凹处抚摸到两处深痕。
一个想法从他心尖冒出。
接着他赶忙蹲下身,仰视着去看,原来这木栏杆上有两道深痕,只是上面的颜色深看的不明显,下面的没有着色,刺手的触觉立刻让人反应过来。
同样反应过来的谢闻道上手一推,刚才向前倾的栏杆顿时弹回来。
“有人在这上面绑过绳子,应该是依靠它的来回移动把绳子下放又收回来。”谢闻道说。
他在这附近仔细观察,除了刚才那凹痕,还有其他磨损的痕迹。
应该是仔细比较之后才确定的放绳位置。
陈净坤这才明白,顿时指出:“如果从这里下放,刚好可以踩到围栏上,那边的杂草丛很好掩盖脚型。这样的话从背后袭击出其不意,然后再翻越围栏逃跑。”
“那绳子呢,怎么收回去?”谢闻道来回拨弄着围栏,沉思道。
他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你说会不会,动手的人本来就是王宫的,这个装置不是为了下放杀了脱里,而是为了在动手之后凭借这个逃脱。”
这话说完,两人都有些惊住了。
他们转头,半截身子还在阳光之下,背后一双威严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让人一瞬间脊背发寒。
“释安公主。”他们向来人行礼。
“别这么称呼,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叫王后吧。”奚还安笑了笑,她身后跟着的侍女非常主动地关上房门。
他们待的这个地方,正是在奚还安侍女寝房的隔壁,是一处公共的休息处。
恰好碰上来这里同自己侍女说话的奚还安,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随意东拉西扯聊了几句,奚还安主动向他们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限期到了还是没找出真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向那些老臣们交代。”
说着眼眶红了。
脸上的憔悴感肉眼可见,只是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沉重的灰暗,看人的时候显得冷漠又带着几分哀伤。
犹如囚禁在笼中的鹰。
他们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实在开口聊不出什么东西,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奚还安专门叫来几个侍从护卫他们回自己的寝房,并嘱咐着他们在敏感时间不要乱走动,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面面相觑的谢闻道和陈净坤只能听令。
直到分离的最后一刻,面对着谢闻道投来的目光,陈净坤感慨道:“在这里,丧夫之妻有被处以火刑的传统,现在实行的不多了,王后忧思深重。”
谢闻道回到房间,静静躺着。
王后在晚膳之前需要在这里做一柱香的祈祷,祈求神赐予子民们五谷丰登的意思。
那个时间点,除了他,能来到这里的应该只剩下奚还安了。
并且她满足所有的一切条件。
可是同为奚朝人,她没有任何条件栽赃给自己,也没有理由对脱里动手。
她的王后位置坐的好好的,脱里之死应该是飞来横祸,况且她还替他扛了一刀。
两人是休戚与共的利益体。
冒这么大风险图什么。
此时的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若是在京城想必也是荷叶之下采莲蓬的时节,可是在这里时不时来一场狂风,夹杂着几分冷气,身在异乡的感觉便格外明显。
谢闻道一大清早,就被咚咚当当的敲门声吵醒,按捺下心中莫名的烦躁,开了门瞬间清醒了起来。
“见过王后……”他整理衣冠,按照北境的习俗行礼。
奚还安没有说话,她身边站着四名侍女,空气中有一种怪异的气氛。
一名侍女站出来说:“今日陈使者便要启程归去,特地请我转告您,请您务必一切如实交代,也好早日回家。”
这是奚还安的陪嫁宫女,在这里成了侍女的总管,颇有几分干脆利落的作风。
“怎会如此突然。”谢闻道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您由于牵扯到王上之死,并且有人指认,证据确凿,应当按由我们那多的律法处置,特由王后前来告知您。”那名侍女继续说,说着宣读着王宫的处置。
由于这次的意外,他已经“证据确凿”,念在曾经的情分上,特别赦免了其他人归去,只留他一人在此等审。
谢闻道轻笑了一声。
奚还安此刻发声:“把我的令传下去,告知各位长老,容我和谢使者相谈片刻。”
于是谢闻道请她进屋,一如往常一样客气的给她沏好了茶,是京城的风味。
他们坐在桌前,谁也没有先开口。
终于,奚还安估算着时间,再耽误下去影响她的安排,这才凝视着面前的谢闻道,平静开口说道:“你都知道了。”
“那您是要找个替罪羊,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谢闻道反唇相讥。
昨夜还在思索到底是不是。
转瞬之间一切竟然都已尘埃落定。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刺杀的行为,现在已经宣案落幕了。
“我也是无奈之举,我没有要找你替罪,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好好留在北境,我保证你一切无忧。”奚还安有些不忍。
毕竟是一路同行来,生长在一片土地上的同胞。能把其他人放走,也算是用尽了情谊所做出的选择。
“你刚来这里没多久,出了这样的事,最先殃及的便是你自己。而我们都是奚朝人,罪名推给我,你的母国也不好看。”谢闻道十分不解。
“罪名?解释权在我这里。”奚还安十分自信。
她看他的目光好像看一盘珍馐,带着点肯定的意味。
“就一个条件?我可不敢自诩自己值得你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谢闻道自嘲一笑,转瞬又想了想,“昨天你发觉我们推测到了是你动手的,怕我主动抖落这一切,干脆先动手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匀兰之后,性别混淆的风气一点一点被扭转,你一介外姓女子如何驾驭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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